崔家家主崔鄯紧跟着道:“我们崔家与王家的意思差不多,有李先生在,我们放心!”

    他的话更直截了当,一口道出李之的原因。

    能看出郑家家主的犹豫神态,李之及时插言道:

    “多些二位家主的信任,但自古以来五姓七家是一家,若他们几家意见不能达成,我绝不会单独邀请某一家,不然就有了撺弄你们之间互生嫌隙之嫌。说实话,仅以正清文绮堂的实力,完全能够独立承办此事,但你们是地头龙,我前来首先是为了礼节!”

    他摆摆手,制止了崔成的预发之言:

    “至于李姓皇族,万一有事情躲到哪里不好,为何独独躲到未出河南道的贵方地界儿?我之前所谓的庇护之说,其实也仅是象征意义的,某个不知名的晚辈,或皇族势力的残余而已!真具有诛家灭族罪名者,我会让他们躲来这里?”

    太平接言,“李先生昨天给我说过,生意做得再大,也需要人脉与地利,渤海湾两端港口的贯通仅是其一,更重要的还在于内陆环绕的无数个大大小小港口,这些都需要当地人帮衬,登州港仅为之一!”

    二人看似前后矛盾的话,实则只有一个核心话题,这是在给你们一个机会,日后发展会超越一切门阀士族的契入点,你们明白了就知道怎么做,不明白我们也没有必要与这种智商的人合作了。

    但两个人知道,以眼下状态这些人不会有更深入联想,所以李之直接拒绝了某两家以私人名义参与进来的打算。

    此话题到此为止,他迅速转换的关注点:

    “王家主,你们四家不是面显倭国有出口贸易?卢家主与太平公主殿下之前曾有商议,针对此事会合作一把,而公主殿下会把这方面的收益交给武家!”

    听到与自己之前交流的不相符,太平看向李之,李之会给她了然的笑意,她也就不再做声了。

    其实李之知道薛家没几年好日子了,一旦薛绍兄弟两被牵扯入意图谋反之事,薛家也就等如不存在了,太平交给他们的银子,当然会再行分配。

    李之的打算,就是将那部分收益交给武家,反正也不会太多,就当太平花钱买个太平了,呃,有些绕嘴。

    另一好处就是混淆武家人的视线,借以抵消太平为李姓牟取利益的不良影响。

    王衍笑道:“之前卢家主曾托人带过话了,我们四家关于此点是举双手赞成的,有些事还真需要公主殿下出面交涉一下,类似锦织出口,几乎整个大唐都在盯着呢,背后经常有人做些小动作,导致倭国商人那边很懂得借此压价,而且回款项也越来越不及时了!”

    在场的不止他精明,很多人在李之一句话里就找到了玄机,若太平是在为武家捞取这一份外快,会对接下来的十几年里有大用场。

    而且有武家得利在先,关于渤海湾一事也能操作了,那才是大头,至少头几年里,武家只会认为是一种正常的生意合作。

    崔成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殿下,李先生,这事卢家主跟我谈过,我当时正好在太原,回来后就与各家商议过了,一致约定,若公主殿下有兴趣,我们可以给出两成份子,而不需要殿下一个铜板的付出!”

    其实哪里有什么一致约定,仅是当时在场之人的随口一说而已。

    崔成是崔家家主的亲弟弟,完全可以当得了半个家,而他本人在四家中地位渐长,也知道些核心事务,刚好此事为他知情之一。

    练武之人心性本就急了些,于是在崔家主、郑家主未曾开口的情形下,就擅自僭越了,因为他很清楚太平加入进来的巨大好处。

    崔家家主崔鄯倒还好说,好在郑家家主郑亦何及时接过了话由:“不错,但两成份子只是口头一说,公主殿下若觉得不合理,完全可以提出您的主意。”

    太平却是下意识望向了李之,明知此举会引来其他人留意,李之也不得不出声了:“两成不少了,我认为合理!”

    见太平含着笑对自己点了点头,李之继续说起:

    “由公主出面,首先给其他商家打个招呼,至少倭国一线,就有你们专营,目前包括倭国在内大唐周边小国的纸品生意,太平公主也拿下来了,她会在随后进一步开拓一下那些国家。再有,相关海关、港口遇到什么麻烦,也可以直接找她,正清文绮堂的成衣出口贸易,同样交给你们!”

    或许意识过来之前的大意,太平这时候补充一句:

    “不用急着做结论,事后再作商议吧,我们要在这里待上两日!而且两件事无论合作与否,并不影响相互间关系,不是你们生意人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是不是也是这个理?”

    众人皆笑,关乎于生意上另有一番交流后,久不开言的同桌老辈们终是忍不住说话了。

    开口的是王焕堂,王衍的亲祖父:“我们老了,生意上早不过问了!好不容易逮着空,就想向李先生问些养生上面的事情!”

    山东高门全都卓信儒家,这一教派也有养生方面的方法,曰之《儒家养生大道》,与道家养生术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所以他才会有此一问。

    儒家讲的是敬,强调精神调摄养生最好的方法是减少物质欲望,人生存在着欲望是正常的,然而只能在社会许可的条件下实现欲望,不可有过分地要求,这就需要遵循“礼”的原则。

    而道家讲的是静, 道家所主张的“道”,是指天地万物的本质及其自然循环的规律。人的生命活动符合自然规律,才能够使人长寿,符合的标准就是练气。

    还有一个佛家讲的是净,此法是将心专注在一法境上,一心参究,故称参禅。在修习禅定的过程中,有调身、调气、息心静坐的方法,静坐气功,只是修禅的形式或基础,并非修禅目的。

    此类观点与道家类似, 这种方法是有强健身体,却病延年作用的,养生家则将此融入吐纳导引健身功之内,成为以静坐为特点的健身功法。

    此话问道了李之,他是修道之人,当然视道家养生术为最,但在人家儒家发源地,只能给个笼统概念:“哈哈,老爷子,你这可是为难小辈了,我可不敢妄自评判孰是孰非!”

    “没有关系,你道家讲究个包容万家,我们儒教也主张适于万物,有分歧不要紧,关键还是如何有效的取长补短!”

    李之只好笑着说:

    “我小小年纪,哪里敢念叨什么分歧,只能讲些共同点,包括佛家和医道在内。道、儒、佛、医思想继承和发展了《黄帝内经》‘’治未病’的思想,以此为养生原则,提出了养性之说。都强调精神摄养,主张饮食调养符合老年人的生理病理特点,故养老之法,必然要依据天和的性质,顺四时变化而摄养,才能老当益壮。包括起居护养,药物扶,医药调治等等,在我看来,不同之处,略过也罢,这些已经足够了!”

    显然,王焕堂很不满李之的这种笼统说辞,一番话也着实在理,但过于浅显直白了些:“李先生,关于炼丹,道、佛、医三门均有存在,而儒家独缺此术,你怎么以为?”

    李之哈哈大笑,“老爷子,这问题很尖锐啊,我能不能选择不做回答?”

    满堂皆笑,都知道李之的为难所在,也知王焕堂提出这个问题,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了,你要一个异教徒谈论各教,他当然只以为自家信仰更超然些。

    但他人也不好阻拦王焕堂,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都这般年纪了,没有人敢不尊重他。

    却是另一位百岁老者向李之劝道:

    “焕堂老祖脾性就是如此,李先生莫要见怪!但他绝无为难先生的本意,而是这个疑问埋在他心里多年了,近日又见到且亲身服用了道家仙丹,故而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你只管照实讲就是了。”

    再看到王焕堂的频频点头,李之才说道:

    “我还是以修炼者身份说说自己的看法,很多人看到道人炼丹,佛教徒打坐,就以为儒家不修行。实际上,儒家也修行,祭祀就是他们的修行。首先我也认同此点,但有一事却不得不说,为何修炼界乃至修真界,甚至神话传说里,绝少有儒家大能提及?至少我就没看到一位儒家修炼者,具有极高修为,便是崔叔目前的一级大师,也是我帮他提升上来的,儒家信徒难道没从其中悟出些什么来?”

    此刻,现场一众儒家信徒,均有些面色凝重了。

    原本太平是抱着看热闹的心理,此刻也频频向李之使眼色,示意他说话不能太过实诚。

    李之却是不管这些,兀自自问自答起来:

    “我愿意以客观理性的精神,去分析儒家思想存在的弊端。因为按照儒家思想的实事求是的精神,对儒家思想的弊端视而不见不是正确的态度,看见了而不去摒弃弊端取其精华,也不是正确的态度。”

    他略作言辞组织,接着道:

    “儒家学说在产生以后,先后有孔子、孟子、荀子的先秦儒学,有董仲舒的独尊儒术和天人合一思想,但我认为好多原始教义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就像一棵参天大树,必然会有旁逸斜出的枝叶一样,儒家思想在长期的发展中,也滋生了一些弊端。比如学而优则仕的观念,造成了传统社会的官本位观念盛行;比如过分强调家长制,没有决策的民主化,最易造成制度上的腐败;涉及到具体修行,我认为儒家思想过分强调道德修养,修德成人、成就高尚的道德,这本身并没有坏处,但是过分强调德治而忽略体修,就永远无法跳出强调现实主义,强调人文知识的固有枷锢!”

    他一口气说完,并没有迎来想象中的勃然大怒,或是脸色骤变,或许只因方才的三枚益寿丹起了巨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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