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晃动,明亮的火苗沉入炙热、红艳的蜡油里,徒留一丝白烟扶摇直上,消散在黑暗的石室里。

    杨过伏在龙的背上,指着燃尽的红烛,低声道:“龙儿,你看,蜡烛灭啦。”

    龙眉头微皱,缓缓道:“过儿,玩儿够了吗?我累了,想睡了。”声音略带嘶哑,低低的,絮语一般。

    杨过低头,亲吻龙的白皙肩膀,笑问:“好龙儿,我若说没玩儿够,你还顺着我的意思陪我吗?”

    龙偏头,看着杨过,笑道:“你都说我好了,当然要陪你。”

    杨过笑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就不折腾你了。”说着,从龙的身上爬起,抓起掉落在地的红绸围在腰间,迈下石床,接着,用床上的红绸遮盖龙的身体,将他抱在怀里,说道:“我带你去洗澡,等回来后,咱们舒舒服服地睡觉。”

    龙点了点头,伸臂勾住杨过的脖子,脸颊贴在杨过的胸前,昏昏欲睡的样子。

    杨过见状,暗生惭愧,皱了皱鼻子,轻喝道:“走喽!”快步走到隔壁,将龙放在石桌上,说道:“龙儿,你等会儿,我去厨房提热水。”

    龙乍一接触冰凉的石桌,精神随之一振,眨了眨眼睛,说道:“过儿,洗澡不着急,你还是披着衣服去吧,至少穿条裤子,半遮半掩的,成什么样子。”

    杨过也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香味,料想厨房里应该有人,脸上一红,缩缩头,笑道:“这就去,这就去。”转身奔了出去。

    龙打了个呵欠,身子一蜷,卧在桌上,禁不住疲惫,兀自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察觉腰间痒痒的,周身温暖,龙才悠悠醒转,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浴桶,泡在了热水里头。龙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提了提精神,伸手入水按住杨过作乱的手,懒懒道:“过儿,老实点儿。”耳听杨过嘻嘻一笑,说道:“龙儿,你睡得真沉,我唤了你好几声,你都不醒,对了,爸爸和师父给咱们煲了汤,固本培元的,你先喝一些。”说着,长臂一伸,将摆在石桌上的白瓷碗端到龙的面前。

    喝过汤后,龙觉得丹田处顿时生出一股暖意,温热的水一样,从丹田流入奇经八脉,透入四肢百骸,说不出地舒服受用,微微笑道:“这汤的效用真好,回头得好好谢谢师父。”

    杨过笑道:“龙儿,你说错了,是回头得谢谢爸爸和师父,现在只有一个师父啦。”

    龙点头道:“说的是,我忘了。”头部后仰,靠着杨过的肩头,说道:“过儿,你有什么打算吗?”

    杨过重复道:“打算?”沉吟半晌,摇头道:“没有,我就想跟你待着,眼里、脑里、心里都是你,想不了别的。”

    龙忍俊不禁,斜眼看着杨过。

    杨过笑道:“我没开玩笑,说真的呢,按着外头的说法,咱们正是新婚燕尔,就该时时刻刻想着对方,你爱我,我爱你,旁的事儿先放放吧,一年半载之后再说。”

    龙道:“你推脱得够长远,一年半载?在这古墓里过一年半载吗?”

    杨过道:“如果断龙石没放下,进进出出还方便,在古墓里住一年半载甚至更长都可以,可现在一出门先洗澡,太麻烦了,一出水就要被冻个半死,不够换衣服的。”

    龙道:“是啊,我也觉得麻烦,好好一处居所被断龙石毁了。”想了想,提议道:“过儿,咱们在山上另外找个地方住吧,别离古墓太远的,以后若是回来,还能方便些。”

    杨过道:“可我不想跟全真教当邻居,古墓是臭道士的禁地,他们不敢来,若是换了别的地方,咱们两边难免要碰头,到了今天,寻仇是不会了,可还是会别扭,龙儿,按我说,咱们另换山头吧,找个四季如春的地方。”

    龙喃喃道:“四季如春?北方没有这样的地方,得去南方。”

    杨过笑道:“那就去南方啊,对了,龙儿,险些忘了跟你讲,刚才师父说,等开春之后,他要趁着郭伯伯和郭伯母驻守襄阳,回桃花岛住一段时间,问咱们要不要去,我和爸爸不敢拿主意,等着你呢。”

    龙笑道:“你俩还真乖。”

    杨过道:“那当然,你可是白驼山庄的老大,我们这些小喽哪敢僭越,龙老大,什么意思?”

    龙道:“桃花岛风景不错,值得一去,不过,得加小心,你别忘了,柯镇恶还在嘉兴,如果他哪一天回了桃花岛,好巧跟咱们撞上,一场架免不了,非得弄个你死我活不可。”

    杨过想起柯镇恶,同意道:“是啊,老瞎子性子可倔呢,明明武功最差,谁都打不过,叫唤得比谁都响亮,脾气恁大。”

    龙道:“也没办法,你两个爸爸联手宰了他五个弟妹,任谁能放下此等不共戴天之仇呢,他也怪可怜的。”

    杨过长叹一声,说道:“是啊,一辈儿又一辈儿的事情乱死了,都是解不开的死疙瘩。”

    龙摸了摸杨过愁苦的脸,笑道:“谁让咱们理亏呢,父债子偿,你就慢慢背吧。等熬个十几年,待柯镇恶入土为安之

    后,各种恩恩怨怨就能散了。”手掌一翻,捂住杨过的嘴,说道:“过儿,不许说坏话。”

    杨过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抓起龙的手掌,吻了吻他的手心,笑嘻嘻道:“咽进去了,不说了。”“嘿”“嘿”笑了两声,嘴巴顺着龙的手腕,一路吻上龙的肩膀。

    龙身子往水下一沉,手臂上下浮动,泼了杨过一脸水。

    杨过吐了一口水,甩了甩头,瞪着眼睛装可怜,求道:“龙儿,再来一回,好不好?”

    龙左手在水下一推、一拨,躲开杨过的捉拿,右手使出小擒拿手,钳制杨过左臂,一拉一带,将杨过两条手臂交叉在一起,身子往前一挺,用胸口将杨过两只手臂压在两人中间,左腿后撑浴桶壁,右腿曲起,膝盖顶住杨过的肚子,同时制住他的上盘和下盘,使他不能动弹,笑问:“还胡来吗?”

    杨过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的余地,辩道:“这怎么是胡来?洞房花烛夜还没完呢,你看,它多精神。”

    龙眼光向水下一瞟,随即腿上加了几分力,将杨过抵在浴桶边上,笑道:“过儿,你再说下去,我就把你点在这儿。”

    杨过轻“哼”一声,得意道:“我会逆转经脉,你点不上我。”

    龙道:“哦,是吗?过儿,你要是敢的话,就试试,看我会不会废了你的丹田,让你武功全失。”也露出得意的表情,说道:“你要是本事大,把丹田也逆转了,我随你处置。”

    杨过讨好道:“龙儿,你肯定不舍得,别说狠话了,好啦,我不闹了,快洗吧,水快凉了。”手指头拨了拨水面。

    龙冷着脸,正色道:“过儿,你别仗着年轻胡来乱来,身子若是垮了,不是一两碗固本培元的药就能补回来的。”说话间,放下了右腿,收回了左腿,站直了身子立在浴桶里。

    杨过识相,双手举起,连声道:“不敢,不敢。”

    沐浴之后,龙和杨过重新回到作为新房的石室,相拥而眠。

    这日,古墓中口粮告罄,龙和杨过潜出古墓下山购买食物。

    走出山洞之后,两人抬头,就见一轮明月高悬天穹,皎洁明亮。

    杨过迎着山风,向下四望,回头向龙道:“龙儿,看来咱们得多耽搁些时候,这才半夜呢。”

    龙走到杨过的身边,也向周围看了看,问道:“过儿,你想去哪儿,在山上等到天亮还是慢慢走下山?”

    杨过牵起龙的手,笑道:“手牵手,一起走,咱们一步一步走下山,就像当年那样。”

    龙随着杨过走,边走边道:“那个时候你才到我的胸口,如今比我高出一头多了。”

    杨过道:“是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终南山这条山路倒是没怎么变,可你我彻底变了,龙儿,我背你好吗?”驻足俯身,双臂转向背后,招招手。

    龙不罗嗦,爬上杨过的背,笑道:“乖马儿,走稳些,回头给草吃。”

    杨过模仿骏马嘶鸣,背着龙向山下走,与天上的圆月背道而驰。

    两人又说又笑,在破晓之时到达了镇上。

    龙和杨过走了几步,在一个早点摊前坐下,各自要了一碗云吞。

    过了一会儿,杨过望着镇口方向,面露不满。

    龙坐在杨过的对面,见他神情变化,心中一动,扭头观望,随即了然,原来是全真教的人,难怪杨过脸色不好了。

    杨过道:“龙儿,这是不是叫冤家路窄,大早晨的,路上还没几个人呢,先碰上对头了。”

    龙道:“无巧不成书嘛,算了,咱们跟全真教井水不犯河水,就当没看见吧。”

    杨过点头,低头呼噜呼噜吃云吞,正是眼不见为净。

    龙心道:“怎么就长不大呢?”暗自好笑,提醒道:“慢点儿,别呛着。”

    全真教中人对龙、杨二人印象深刻,不可能认不出,路过之时,见他二人出现在终南山脚下,皆吃了一惊,然而他们有要务在身,耽误不得,分不出人手上山回禀,只能将碰到二人的事暂且压下。

    杨过看着全真道士的背影,说道:“还挺急的,难道江湖上又出大事了?”

    龙道:“不管什么事儿,跟咱们总没关系的,过儿,你想插一脚吗?”

    杨过急忙摆手,不屑道:“才不,他们倒大霉,我才开心。”吞下最后一个云吞,接着道:“我要退隐,不混了。”

    龙道:“过儿,话不能说太满,依着你的性子,就算真要退隐,也得四十以后,或许五十以后,非得在世间玩儿够本儿不可。”

    杨过被说中心事,不好意思搔搔下巴,试探道:“龙儿,你介意吗?”

    龙道:“我跟你走,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杨过闻言大喜,心里活络了起来。

    龙心道:“金鳞岂非池中物,不闯

    出一番大事业来是不会甘心的。”为了不影响杨过的判断和心意,接着道:“过儿,咱们开春儿之后就去桃花岛逛逛,然后一路北上,如果有机会的话,去山谷里看看雕兄,至于入不入襄阳城,这个由你决定。”

    杨过心中感激龙的理解,不说见外的话,接着龙的话道:“如果襄阳有难,咱们就去,如果没有,咱们就跳过去,然后一路出关,回家看看,在白驼峰上住些日子,再做打算,怎么样?”

    龙点头,心中所想与杨过所说无异。

    因为入墓不方便,二人不敢买太多东西回去,左右都是武人,没有那么多讲究,有吃有喝能管饱就满足,扛了一袋米,另外买了些蔬菜便返回山上,将大米蔬菜放进大木箱,潜入水中,拉回古墓。

    不出意外的,欧阳锋和黄药师黏在了寒玉床上,身披黑色斑点的花豹爬在地上给两人护法。

    龙和杨过不打扰两位老人家用功,回石室休息。

    为了照顾欧阳锋和黄药师,古墓中的主要通道、石室全都点上了蜡烛。不过,龙和杨过习惯了没有光亮的生活,除了洞房花烛夜点了一对儿红烛以外,其他的时候全都不掌烛火,维持在黑暗中活动的习惯。

    杨过坐在床边,拉着龙的手不让他离开,问道:“龙儿,距离洞房花烛夜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能亲热了吧。”

    龙奇道:“过儿,你怎么算出是二十多天的?”

    杨过道:“看月亮啊,昨夜的月亮近乎满月,不是十四也得是十五,咱们是在年前十天入的古墓,加一起可不就是二十多天了。”稍一用力,将龙拉近怀里,身子一翻,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急切地将龙压在身下,说道:“龙儿,爸爸和师父隔三差五给咱们准备补药,我都该补过头了,你是阴寒的底子,多吃些不显,可我不一样,你摸摸,我这身上火烧火燎的。”

    龙将手探入杨过衣襟,点头道:“是比平时热得多,看来不能再吃了,我去问问有没有降火的。”

    杨过急道:“不用,不用,有你就够了。”

    龙伸手扯起杨过的腮帮子,笑道:“你的手够快的,新练的功夫吗?”眨眼间,不知杨过怎么动的手,龙突觉身前一凉,衣服已经被解开,只剩下两只袖子挂在身上,不由得吃了一惊。

    杨过拂开龙的手,鼓了鼓脸颊,双腿分开,跨坐在龙的腿上,边解衣服边道:“我从天罗地网势里头琢磨出来的,天罗地网,无所不包,用的是迅雷不及,快若闪电的掌法,以掌风、掌劲儿将麻雀也好,敌人也好笼罩其中,我就想,若是掌法变成了别的,”伸出手指在眼前晃了晃,接着道:“抹、次、削、打,无所不包肯定是做不到了,但要做到出其不意却更容易,甚至比咱们的点穴法还能快上一些,穴道需要辨认,出手得认准去路,但解衣服又不用认穴位,知道衣扣、衣带在哪儿就成了,伸指一挑,自然就成了。”说话间,已经将自己剥了个精光,手掌拍拍胸口的肌肉,发出“啪”“啪”脆响,骄傲道:“今天我第一次用出来,很妙吧。”

    事已至此,龙也没什么好拒绝的,左右手从衣袖里抽了出来,长臂一伸,双掌搭在杨过的肩头,将人带向自己,与杨过面对面,笑问:“过儿,跟我说说,还能用在其他的什么地方吗?”

    杨过撅起嘴,在龙的唇上点了一下,笑道:“这是近身功夫,偷东西或许不错,如果配一把匕首的话,应该可以做到贴身行刺,只是”说着一叹,接着道:“我有你了,不能近别人的身,只能用来脱衣服了。”

    龙叹道:“你啊,聪明全用在歧途上了。”

    杨过笑嘻嘻道:“龙儿,你可说错了,你是我的正途,用你身上才叫对路子。”

    一场缠绵,不用提了。

    冬去春来,又是明媚好时节。

    四人一豹告别了古墓,一路南下,前往浙江,准备坐船前往桃花岛。

    龙和杨过是第一次出海,觉得新鲜,久立船头,不肯入仓。

    这日,龙和杨过正在海边钓鱼,忽听黄药师召唤,立即抛了钓竿儿,钻入船舱。

    黄药师摆摆手,让两人坐下。

    欧阳锋道:“桃花岛上阵法、机关众多,药师兄要提前教你们九宫八卦,好好学吧,我先出去了。”

    龙和杨过齐声道:“多谢师父。”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里,龙和杨过跟随黄药师学习五行、八卦等玄门道理,直至登上桃花岛。

    得名桃花岛,没有桃花便是不美。

    时值春日,岛上桃花正开得繁茂,粉嫩一片,景色绚丽,赏心悦目。

    安顿了住处之后,欧阳锋为了避嫌,与豹子闭门不出。黄药师带着龙和杨过在岛上游览,指点机关、阵法。又过数日,歇息足够之后,于落英缤纷之时,黄药师又传授二人落英掌法,于海潮涨落之时,传授二人碧海潮生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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