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言谨却犹自觉得不足还在忏悔:
    其实是自己从前太过狭隘。自己看不起的萧谣原是这般的善良?都说好人有好报,是不是只要有颗向善的心,就会过上好日子?是吧,古人诚不欺我吧?
    处在困顿中的萧言谨觉得此时的萧谣仿若一根救命稻草,若是萧谣肯出手相帮,她往后的路会顺畅得很,好走许多。
    如此她又岂能不紧紧抓住,又怎会不深深感激?
    萧谣不知道萧言谨为何突然对她露出那种感恩戴德的神情,虽然也知道二房过几日的日子不会好过,却也没想过插手他们的事情,方才之举纯粹是看不惯那些婆子前倨后卑的嘴脸。
    不过若是这个萧言谨真的有些才能,有些用处,萧谣也不会因为她是二房的人就对她赶尽杀绝。毕竟除了邹氏这些人并不欠她的。她自己也不是那种喜欢迁怒的人。
    萧谣随口又说了几句,又威慑了下人,便同萧言谨擦肩而过。实在是同这位堂姐没什么好说的。
    萧言谨却还在兀自感慨,觉得萧谣其人不仅长得好看更是心善,难怪周游那样的纨绔都为了她改变了那么多。
    想自己居然还枉费心机想要改变周纨绔让他改邪归正,让京城之中的贵女们悔之不及,艳羡不已...如今想来,真是笑话。
    萧谣可不知道自己不过是随意之举,居然让萧言谨想到这么多。且她哪里有那许多功夫想,毕竟身边还有个不省心的。
    不省心的一脸灰却觉得萧谣不省心。只见她一脸的不赞成,看向萧谣的目光更是恨铁不成钢:“谣谣可莫要心软,小心养虎为患。”
    萧谣点了点一脸灰的脸,促狭道:“那还知道养虎为患呢?要养也是养你这只色厉内荏的病老虎。你说说看,你怎么就在我面前能着呢,怎么一回去就成了羊羔了?算了算了,还是将你送回去吧。”
    好不容易才出来的一脸灰虽然知道萧谣这是玩笑话,还是抱着萧谣的胳膊不依地撒娇:“谣谣对我最好了。谣谣,你若是不来,我还不知道要怎样呢。”说着还蹭了蹭萧谣的臂膀,一副依恋模样看得萧诏直皱眉。
    想起在荣郡王府看到一脸灰被荣郡王妃指着额头责难时的惨样,萧诏唏嘘不已,罕见地替一脸灰在萧谣面前说好话:“谣谣,这就是个傻丫头,你莫要同她一般见识。”
    萧谣虽然觉得不同一脸灰吵闹的萧诏有些不对劲儿,到底没说话只是笑嘻嘻地点了点一脸灰的额头嗔怪道:“好了,饶过你了。”一脸灰忙打蛇随棍上拉着萧谣的手来来回回地摇晃可怜兮兮地说道:“谣谣,我还没吃饭呢。”
    唉,真是服了她。第一次见面时就冲自己要饭吃,这会儿遭了罪未及伤心就又要吃上了。
    萧谣皱了皱眉头,觉得方才应该等一等荣郡王府的那个王妃好好问一问她是怎么当人家娘的。但她也深知有人些问也没用。其实她更想骂一骂一脸灰这个傻丫头怎么就不知道护着点儿自己!那样一个娘,莫非还没伤透她的心?萧谣自幼跟着丁婆婆,并不理解一脸灰对荣郡王妃恨其不争也又怜其不幸的复杂心思。
    萧诏见萧谣脸色不好,索性也就闭口不言只是跟在萧谣和一脸灰的后头,无奈的摇头。但是他眼角眉梢都溢满了宠溺,看得后头盯着他们几个的萧言谨一脸的艳羡。
    这样的萧诏,萧言谨还从未见过。不都说大梁重男轻女,兄长对姐妹冷漠得很么?先前萧诏对萧言嫣就是如此,萧言谨还以为他也是这样的性子,如今看来不过是因为人的缘故,想这血脉亲情真的是割舍不断。
    愣怔地看着那一行人走远,想起自己方才还失落不知所措,如今萧谣却给她指明了前路。萧言谨深吸口气,觉得这或许是她日后唯一的一次机会。这回的事情若是办好、若是让萧谣满意,那么萧相必然也满意,那她求一求萧谣留在萧相府恐怕也不是难事儿。
    萧言嫣不想跟着萧二爷和邹氏,还有那个如今已成为自己嫡姐的萧言嫣,有她在二房,她往后会更加艰难。
    “三姑娘。”
    底下跪着的婆子惴惴不安地看向萧言谨。虽然对萧言谨还是一如既往不屑一顾,奈何这三姑娘倒是个有心计的不声不响就走通了萧大小姐的路子,婆子对她有些犯憷,决定往后明面儿上还是对她恭敬些的好。
    萧言谨焉能不知道这些婆子人老成精,此时低头并非就是屈服了自己。索性现在她们有个共同的事情要做,只要她将事情做好,不怕婆子不听她的话。
    想至此,萧言谨便敛了心神,细细地回想着关于碗莲如何栽植的事宜,又同婆子说道:“首先差人去买种子吧。”
    婆子压根儿就不懂什么叫碗莲,被她这么一说很有些心虚。想着往后这样的差事必不会少,如今匠人不多,对萧言谨倒是诚心实意了不少,忙上前问道:“三姑娘,怎么还要买种子啊?就不能直接栽植?”
    一问到萧言谨擅长的东西,萧言谨免不了滔滔不绝说个不停。她从如何将选种到如何在种子上开个小口,再到水培....一连串下来,说得几人都听愣了神。
    被萧谣差来帮忙的阿左见状也不再上前,只是静静地看着萧言谨说话。心道不怪姑娘要帮帮这个三姑娘呢,看着倒是个有些本事的人。
    如此,阿左对自家姑娘越发佩服,觉得也就只有自家姑娘这样的人才会慧眼识珠。
    如此一想,捎带同萧言谨说话阿左就越发温和了许多。
    众人眼见萧谣身边的大丫鬟对萧言谨温和有礼,不免猜测连连倒是对萧言谨多了几分忌惮。几个即便是想给萧言谨使绊子的人,也都暂时歇了心思,只等着她出丑后再踩一脚。
    萧言谨可不知道下头人想的是什么,心里就只想着要给萧谣种一院子碧绿好看的碗莲。无论是为着自己的小心思还是萧谣对自己的知遇之恩,萧言谨觉得自己都要将事情做好。
    一脸灰对萧谣如此帮衬萧言谨其实很有些醋了。待听见萧谣让阿左去给萧言谨镇场子时越发的不快起来。萧谣对平阳公主好,她争不过。但是萧谣对萧言谨好就有点不能忍。
    她一手啃着一只酱鸭,一手还在肘子上...就这也堵不住她倾泻而出的酸水儿,“谣谣不是我说你,咱没有害人之心得要有防人之意。”说着就开始关联着她们荣郡王府后宅那些龌龊糟心事儿以示警醒。
    讲着讲着,一脸灰觉得自己有些食不下咽了。她幽怨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肘子,默默地放了下来,苦着一张脸眼巴巴地看着萧谣:“谣谣你说,为何我母妃对周兆他们比我还好,莫非我不是母妃的亲生女儿?”
    萧谣:“...”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若是旁人,萧谣自然不会轻易淌这些浑水。可事涉一脸灰,尤其是对上一脸灰一副遭人遗弃的样子,又想起方才将一脸灰从荣郡王府弄出来费的那么多的力气,后头更是借了平阳公主的名头这才成行,萧谣又觉得心疼。待想起周兆那样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萧谣更是怜惜不已,哪里还想再责备她。
    一脸灰虽身份尊贵,要说起来这些年过得还真不如自己。
    萧谣先拿了帕子给一脸灰擦拭,见一脸灰一双圆溜溜的双眸紧紧盯着自己不放,嘴里含着食物将咽不咽怕一副傻样儿就生怕她呛着不由轻叱道:“怎么还跟三岁的孩子一样,不知道食不言寝不语么?咱这不是出来了么?再说了,你就跟我学,有什么事情不是吃一顿就能解决的?若你还心里不痛快,一会儿带你去找金锅老头,咱们让他给做一福满锅可好?”
    一脸灰狠狠地咽下口中之物,眼巴巴地看着萧谣喃喃念道:“谣谣,我就只有你了。”
    不等萧谣说话,她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哭得才过来的萧言谨不觉吓了一跳,忙冲阿左告辞只说下回再过来。萧言谨边走边想,这还是郡主呢,不也有不如意之处?这么一比较,心里到底舒坦了许多。
    阿左却没有萧言谨这样的心思,她有些担忧地问阿右:“小郡主这怎么还哭起来?”
    阿右想起方才在荣郡王府见到的情形听到的那些事情,直皱眉头,遇着那样的娘,小郡主哭都是轻的。
    阿左问完这话也觉得自己有些蠢,那荣郡王妃居然让小郡主将荣郡王才打的头面给那周兆,还说什么学学孔融让梨。
    嗬嗬,
    阿左一个奴婢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还有一说叫做嫡庶有别那,荣郡王妃怎么不说呢。
    里头的一脸灰也说到了此处,正抽抽搭搭地边哭边说:“谣谣你说我是那种小气的人么?父王这才对我有些好脸色了,她又这样对我。那头面我是怎么也不会给周兆的。砸了都不给。”
    “不给,谁也不给,就我们小郡主自己个用。”
    萧谣忍着将这姑娘弄走的冲动,让人撤了桌上的菜肴。好吃的肘子被一脸灰口水荼毒了数次,她饶是爱惜食物,那也吃不下啊。
    哪知一脸灰却不干了,“谣谣,我还吃呢。”
    萧谣看着她脸上晶莹的泪水,想说你如此伤心难过怎么还能吃得下去。她忍了又忍,到底没有说话,反而让人又给做了清鸡汤,让她慢慢吃、缓缓再说。
    有了萧谣在身边,一脸灰觉得自己就如干涸得要窒息的鱼总算是遇到了水。她甚至开始嫌弃一直默不作声的萧诏想要将他支走好独占萧谣:“你怎么还不走?我们姐妹要说说体己话呢。”
    萧诏这回却没理会她,只是皱着眉头一直盯着萧谣看。萧谣有些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见萧诏仍旧盯着,不由奇道:“哥哥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
    萧诏忙转了目光,但是却仍旧没能止住眼中将要涌出来的泪意。没错,一脸灰的确可怜、遭遇也让人同情。可是,萧诏却觉得她总算是锦衣玉食长大的。
    在萧诏看来,一脸灰虽然困窘不堪可到底身份尊崇。那荣郡王妃还是亲生母亲,下头的几个庶姐庶妹虽然不省心,可是到底面子上也越不过一脸灰。
    可是他家谣谣呢?
    谣谣是一出生就被扔在了乱坟岗啊!后头就只有一个丁婆婆带着养大,萧家族里的那些个堂姐妹们萧诏在蒲县也不是没见过,个个都是捧高踩低的主儿。他家谣谣又怎么受得这些小人的磋磨?
    一脸灰才想一鼓作气撵走这个清秀得有些过分、好看的有些炫目的萧公子。再抬眼却发现萧诏眼角居然隐隐有泪,虽然他立刻就转过头掩饰了过去,但是一脸灰还是被他感动了。
    多好的萧公子啊!长得这么好,还如此心善,真不愧是萧谣的兄长。
    一瞬间,一脸灰就将自己嫌弃萧诏的心抛之脑后,对他也热络了起来。
    一脸灰对人好,最爱的就是让人分享她的食物。所以当萧诏一脸懵地看着自己面前浓油赤酱的猪肘时,一时间居然没能看透这位倒霉小郡主的心思。
    萧谣挑眉看着这二人,却不知这么点子功夫,就在她一低头俯身之时,这互怼的两个人怎么就偃旗息鼓不再战了,隐隐有种惺惺相惜之感呢?
    迎着萧谣一双点墨星目,萧诏摸了摸鼻子心虚地错开了目光。一脸灰也有些心虚地躲开萧谣投来的目光,腼腆一笑:“萧大哥真是一个好哥哥。我们谣谣有你不知多好,往后定不会再如我这般吃苦受罪了。”
    这原本不过就是一句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客套。奈何萧诏却很受用。心道算这一脸灰识相眼光好。
    萧公子不觉洋洋自得地笑了起来,还罕见地冲着一脸灰露出个和煦的笑容来。一脸灰越发夸赞不停,劝着他吃肘子不停。
    萧公子正矜持地听着一脸灰见他这个兄长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也就忘了方才一脸灰唾沫横飞荼毒了的肘子,不知不觉,吃得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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