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周游,眼中的确无光,心中也的确无爱。
    不过,跟个寻芳问新蕾的山羊胡子老贵人出来,还在萧谣面前结结实实地坐实了他欢场老手的名头,这让周游如何欢喜?如何有光,又焉能有爱?
    周游又看了眼萧谣,却见萧谣已在茫茫银票中不可自拔。倒是分毫不曾为方才的话所困扰。
    这是没开窍,还是不在乎?
    周游黯然伤神,左想右思,仍旧想不通,萧谣对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揉了揉额角,周游觉得有点儿累。想同萧谣独自静处一会儿,这么难!
    罢罢罢,
    先将眼前的人敷衍过去再说吧。
    周游的颓废不过是一闪而过。心中的念头虽多且杂,面对山羊胡子的邀约,却只是迟疑了一瞬。
    下一刻,他的嘴角就露出纨绔特有的坏笑。
    这时的周游,就又是那个浪荡乾坤,玩世不恭的秦王世子了。
    前往金美楼,熟门熟路;
    上得金美楼,驾轻就熟。
    周游招呼着山羊胡子贵人上去,自己告了声罪就先去放水解决三急。
    山羊胡子做为过来人,很知道些门道。心道这厮是借着尿遁,先去会佳人。不由了然地扇着扇子,含笑挡住了大半张脸。
    他并不恼周游的孟浪和轻浮,反而欣赏周游的直率(猴急),更是径自先赏起了景儿来。
    来时一行人走得是小道儿,当时只觉得此处假山秀气,泉水叮咚很有些清雅。却不料一跨进门内,就见门上对联书着:“泉水叮咚响,白云舒卷开。”横批更是应景地写道:“良时美景”。
    当时,他就觉得自家的心好似被人拿着羽毛轻描淡写地挠了一下子。这一下挠让他很舒服。所谓心有灵犀,不过如此。
    故而,山羊胡子贵人愈发觉得,今日若不发生点什么,必定对不住这良辰美时,对不住这天时地利。看,他就是这么随性、洒脱还诗意!
    山羊胡子如此一想,越发觉得心内熨帖,此处甚合他意。
    打量起金美楼也带出了善意来。
    金美楼,倒是名副其实的美人如云。
    这里来往的女伎,比起宫里头的那些端庄美人儿们,少了稳重,添了灵动。
    毕竟,比起宫里头的千人逐一人,这里出类拔萃的女支们有无数王公贵族追着捧着,如此,有名有貌有才的女支,就略有些清高冷傲。
    就譬如,现今正在泉畔抚琴,低低吟唱的青青姑娘。
    青青姑娘人如其名的清冷、清丽。一曲《清平调》更是让人不禁随之轻吟“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俯瞰露华浓”。
    山羊胡子感同身受,愈发心潮彭拜,觉得自己当生出些怜惜美人的心来,方不负这景儿、这人才好。
    “好香!”
    琴音妙曲之下随风送香。见多识广的山羊胡子贵人,一时间有些恍惚。他搜寻了一会儿,倒是说不出这种甜而不腻的香味是来自何种香料。
    越猜谜越着迷。
    山羊贵人左思右想之下,陡然想起“酒熏红粉自生香”一道,不禁觉得醍醐灌顶,心头更是颤巍巍、麻酥酥。他敲着桌面,越发觉得这金美楼不错!
    而且,比之他年轻胡闹时偷偷去的九大胡同,这里头的美人儿显然要高洁了许多。
    周游来时,正巧听见山羊胡子连连赞叹青青姿态之美,品格之高洁。
    他一个没忍住,不由笑出了声。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天之骄子对着一个女女支说高洁!
    还不若说母猪赛貂蝉,淤泥清过水。
    并非周游看不起所有的女支,乃是高高在上的这位不过是听了青青几声吟唱,就断然下了这样的结论让他嗤之以鼻。
    真是圣明!也难怪当初有人弹劾秦王妃虐待先王妃留下的嫡子,这位贵人只作不知地轻轻带过了。
    不过,能就这么看对眼,倒是省却了他不少的口水,也正好避嫌。
    如此,周游倒是不打算进去了。
    “阿游,你笑什么?”
    周游想功成身退,却不料山羊胡子贵人耳朵格外灵敏,周游方才那一声笑,他可是听得真真儿的。
    被人发现,还质问了。周游只好现身补救。毕竟胡扯瞎说,于周游那是强项。
    他张口就来了一连串:“只是觉得陛下之言,高深好听有道理。”
    山羊胡子不为所动:“那又因何而笑?”
    果然是身经百战,被拍无数的帝王。简简单单一句恭维,焉能让他受用?武公公觑了眼周游,端看世子怎么说。
    只怕这位一个说不好,不仅将前头之功尽弃,还会让主子生出嫌恶之心来。
    周游却不疾不徐地说道:“本想着自己怎么就说不出这字字珠玑之言,但是一想您的身份,就笑自己区区萤火焉能同皓月相提并论?觉得自己好笑,就笑了。”
    倒也说的过去!
    梁惠帝山羊胡子一扯,将头一点,受用了。
    周游却将肚子一捂:“肚子又疼,请陛下恕罪。”
    梁惠帝眉头微皱,“小小年岁就胡吃海塞的,没个节制。还是快些成家,后宅安稳才好。”
    周游没听懂惠帝隐在其中的深意。倒是生出几分感慨,他也想早些将人迎娶进门,只是现在却不是成亲的好时候。
    如此一想,周游顿觉索然无味,忙将话扯开:“这些日子在秦王府,有些水土不服。”
    说着杏眸一闪,一代纨绔的脸上,此时委屈尽显。
    边儿上的武公公并不看周游,只尽责地同主子低声说道:“听说世子从前在王府都是冷水冷饭,如今不知道怎样了。”
    “还有这事儿?”
    梁惠帝焉能不知周游小时的遭遇,只不过这是臣子家事。更兼秦王乃是他的左膀右臂,再有就是,惧内什么的,在梁惠帝看来,挺好。
    一个惧内的人,翻不起什么水花儿,掀不起风浪,让人心安。
    故而,梁惠帝虽不是纵容,却也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
    但是,今日却有所不同。
    一则,周游在前次微服私访时无意中将斑大将军送给了他;
    二则,今日斑大将军大杀四方,很给他长了脸;
    三则就是...
    咦,那位高洁脱俗的姑娘呢?
    梁惠帝一时忘了怜惜正躬身听训的周游,眼睛立刻忙碌起来。
    趁此空当,周游对武公公拱了拱手,武公公眼观鼻鼻观心,只作不知。
    梁惠帝没找着佳人,不由失望地收回了目光。
    周游不禁抖了抖身子,显出一副受不住的样子来。
    梁惠帝这才想起他来,将手一挥:“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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