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望梅侧目看了看她:“我记得,我没出事之前你还不会遁形,这也是韩遂教你的吗?”夕霜用得不是甘家基础的心法,这一点让甘望梅有些心里郁结。她不会当着夕霜的面说,旁敲侧击地想要让夕霜重新修最基础的那一部分。现下有韩遂来教她,那更是不错。

    “来回两程遥远,没有遁形之术,只凭双腿的话要走到猴年马月。我还记得上一次去还确山的路上,我和韩遂被无形的力量拉扯进了一处无名之地。后来我们才假想,那就是没有进阶之前的无凝烟结界。”夕霜的眼角跳了跳,那也是她从幼年离开甘家之后,第一次又见到甘望梅。哪怕是在幻象之中,不知甘望梅自己是否会有感应?

    “说起来有些奇怪,你在天秀镇的时候,我挣扎过很多次,到底是该放你走还是要带你回来。包括让白衡齐刻意接近你,可都失败了。也就是你说的那一次时间,我正在弟子谱边整理一些过往的痕迹,不知怎么突然就想到了你,想你颠沛流离在外这么多年,是该回来了。我确定了自己的决定。”甘望梅明显记得这个时间点,“成年以后的你,从来没有在我眼前这样清晰过。”

    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完,夕霜和甘望竹如此相像,让甘望梅感伤不已,恨不得让过往重新再来一次!

    夕霜并不想把在前往还确山的途中,看到甘望梅幻影的事,这时候说出来。面对甘望梅,她不能什么都说,必须藏一点起来,否则,太危险了。

    “有没有害怕?”甘望梅突然问道,“即将面对离驭圃最强大的对手,只有我和你,你会不会害怕?”

    夕霜低头一笑道:“家主昏迷不醒的时候,谢怀宇孤身前来,一个弟子也没有带,你说他会不会害怕?”

    甘望梅被问得哑口无言,这丫头的口齿十分伶俐,不知像谁。望竹的性格温柔,素来是得饶人处且饶人,要是换了这个丫头,绝对是得理不饶人,难道说是像她亲爹?一想到夕霜的亲爹,甘望梅的脸色一沉,骤然间什么聊天的兴趣也没有了。

    夕霜乐得不和她敷衍交流,免得还要费劲考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甘望梅也没有再提那些旧事。两人一路沉默,还确山的地界很快就在眼前。这一次没有什么结界的阻挡,夕霜感觉要比第一次来的时候,用去的时间少得多,那一次真是艰难重重,不知几时才能脱身的感觉。

    她记得还确山,好山好水,风光无限。可眼前的景象让他她差一点不能维持身形的平衡,从高空栽落下去。幸好甘望梅及时出手握住了她的胳膊,才把人给拉扯回来:“怎么了?这不应该在你的意料之中吗?”

    甘望梅的脸色平静如水,还确山的一半,山树尽数枯萎,形成很奇特的景象。这一座还确山的范围之内,从高空俯视而下,一半枯黄一半葱绿,只是不知,这郁葱中的颜色能够维持多久?看起来,谢怀宇在这里已经得了不少的好处!

    夕霜正要直接杀下去,甘望梅握住她胳膊始终没有松手。她扭过头来,看着甘望梅的手,恨声道:“他不应该糟践这样的好地方,我要去阻止他!”

    “我们当然要阻止他,这正是我们前来的目的。”甘望梅的手劲很大,夕霜挣脱不开,“我问你一句话,要是解决谢怀宇的途中,你的灵物出了问题,战胜谢怀宇和救回灵物,两者只可以择其一的情况下,你选什么?”

    “我不喜欢做选择题,既要抓住谢怀宇,也要救回金瑶,这是我的目标,我会做到。”夕霜再一次挣脱了甘望梅的禁锢,收起遁形之术,犹如一道白光直冲而下。与此同时,还确山的地界上,有一道绿影向着夕霜而来。

    甘望梅大吃一惊,还以为是谢怀宇布置下的陷阱,正要出声提醒。她发现夕霜非但没有躲避,反而张开了双手,一只灵兽模样的东西,正好一头扎入她的怀里,两者拥抱在一起,仿佛是久别重逢。

    “你们都长这么大了。”夕霜有些认不出眼前的旗南是哪一只,当时带在身边还勉强能够分辨,现在长成这样的体型,已经完全是成年的形态,她哪里还认得出来。旗南不会开口说话,却很是亲热地用头在夕霜的身上蹭来蹭去。夕霜抬手摸了摸她后勃颈的绒毛,发现那里有一块浅浅的红,“原来你是小二,对不对?”

    旗南点了点头,再抬眼看一下夕霜时,那种欢喜突然不见,转而流下了眼泪。夕霜看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旗南的眼眶中滚落下来,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人闯进了还确山,破坏了这里的一切,你们想把他赶出去。却发现他的修为太高,你们输了。”

    旗南边流泪边点头,能够听懂夕霜的话,只是眼泪流得更凶。

    夕霜回想了一下刚才说的哪句话触动了旗南的心思,突然她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地问道:“难道说,只剩下你了吗?”

    旗南是还确山山中灵气幻化而成的灵物,回到这里,在没有天敌的情况下修炼进展十分迅速,吸取天地之灵气供养给自,,旗南心思纯净心无旁贷,修炼要比其他的灵物更容易些。谢怀宇到了这里先杀死了两只旗南,杀死了还确山本来的主人,只留下了这一只,也不知它用了什么办法才逃离出来?

    夕霜想到刚才旗南幻化成的那道绿光,旗南本不应该是这样的颜色。她好像有些明白了,又摸了摸旗南的头,低声说道:“你和竹节星最后合二为一了,所以还确山里,也就剩下你还在守护。”

    那层碧绿的颜色原属于竹节星,在面对强敌的时候,两只灵物选择了合体,相互扶持,才勉强活了下来。竹节星的本体是虫体,能够隐藏在土里,大概正因为这样,谢怀宇才无法赶尽杀绝。甘望梅在旁边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听着夕霜一人自言自语,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你和还确山中的灵物有缘。我带你来,没有错。”

    夕霜反而没有刚才的急躁,她变得异常冷静,让旗南紧紧跟随在自己身边,边走边说道:“你知道吗?送你回来以后,我自己也有了灵物,当时韩遂没有杀死竹节星是对的。灵物听从主人的命令,行事本没有错,错的是主人。而你们本没有主,自由自在的,在这还确山中生生不息,却有用心险恶之人非但要夺取你们的地盘,还要把你们尽数杀害。这个仇要报,你不用担心,我既然来了,一定尽力。”

    旗南完全听懂夕霜的话,它收起了眼泪,伸出舌头舔了舔夕霜的手背。与此同时,夕霜肩膀上出现了水魄的实形,它扇动翅膀,看着面前的旗南。灵物之间有所感应,两者目光在半空中交接,水魄替旗南转达想要告诉夕霜的话。

    旗南本来在这山体中已经修炼到当时夕霜与母体旗南相遇时的样子,如果没有人打搅的话,应该会更加强盛。可是什么都没有了,两个兄弟非但被杀害,连它的内丹也被谢怀宇夺走。最后是奄奄一息的竹节星,把自己的内丹给了它,才勉强保住了这条性命。它不知自己要等什么,在泥土深处苦苦地等候,暗无天日。原来,它要等的人是夕霜。

    “家主,灵物也有内丹吗?”夕霜想到了化成甘家胡冤枉的嵌观丸,生生死死这么多,一直也没有看到所谓的什么内丹。否则被谢怀宇杀死以后,数百只嵌观丸的内丹一同掉落,岂非也很壮观。

    “与饲主签订协议后,灵物不会在出现内丹,因为它的性命与饲主相系一体。饲主过世,灵物就会死,我甚至怀疑老万已经死了,要不是那些嵌观丸被苏盏茶洗去了痕迹,又让韩遂放入结界砌墙。怕是在老万咽气的那个档口,就尽数灰飞烟灭了。”甘望梅虽然没有私养过灵物,对这些说起来是头头是道。

    “如果我死了,我的灵物也会死。但是,有一个办法,可以保全住它们。”夕霜的反应力很快,“在我临死前,我可以撕毁和灵物之间签下的条约,那么它们就成了无主之体,也就不用跟着我死。”

    水魄站在她的肩膀上,听了这一番话,不知该说什么,索性伸出一只翅膀来,把夕霜的嘴巴给捂住。夕霜笑着要扯开:“你不用紧张,我暂时死不了,只是这样一说。”

    旗南有些羡慕的看着夕霜和水魄的互动,可它是山中的灵物,从来没有与修灵者签下过协议。旗南出生之后就要守在还确山之中,这是它们世世代代的职责。曾经也有修灵者妄想占据还确山,可山体的寿命有多长,对于修炼者来说简直遥遥无期。等到修灵者死掉后,还确山再次回到了蛰伏等待的旗南手中。

    因此,这一次旗南也在等待。只是,它不知是先等到入侵者的死亡,还是等到整个还确山不复存在。还确山那样充沛的灵气,在短短的时日内几乎被消耗了大半。旗南比谁都清楚,为什么那半边山体尽数枯萎。何止是山上的树木花草,何止是山下的飞鸟鱼虫,还确山的一多半灵气,不复存在,连带着山体,已经死了。要想再恢复到过往的繁盛,哪怕入侵者离开,恐怕也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更何况目前看起来,入侵者是要把整座山体的灵气吸干才肯罢休。

    甘望梅突然发现,旗南在前面带路,他们很自然地跟在后面,对它没有丝毫的防备之心,没有人问过旗南要带他们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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