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厅后,卓子寒第一件事就是去倒了杯热水放到蓓灵手里,而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黑瓶。他将从瓶中倒出来的红色药丸递到蓓灵手中,却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蓓灵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药丸,微微扯动了下嘴角,随即取过药丸就着温水服下。所有的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没有半分犹豫。

    “怎么了?”见卓子寒脸色并不好看,蓓灵抬手将他紧蹙的眉头拂开。

    卓子寒握住她的手,脸上神色认真,他轻摇了下头,声音很沉“对不起。”

    蓓灵一怔,似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他说,对不起。

    蓓灵眸光闪动,他当然知道他说的对不起指的是什么。但是,这声对不起不该是他说,不该是他。而应该是那逼着她服下此药的人...

    “寒,不要这么说。”蓓灵倾身向前抱住他,将脑袋埋进他怀里“至少他没让我的生命彻底定格在六岁,灵儿还能活到今天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

    卓子寒搂紧她,却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一双眼睛满渗人的猩红。

    “昨日家宴还顺利吗?老先生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

    “是吗?看来老先生的脾气收敛了不少。”听见卓子寒的回答,蓓灵募的鼻头一酸,她知道他在撒谎。

    “嗯,等下次他心情好的时候,我就带你回家,他一定会接受你的。”

    他讲话的速度很慢,却有些喘,似乎很难受。抱着他,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不自觉的轻颤。他身上特有的古龙香水味今日闻起来浓烈了些,很显然是量用多了。平日里分外熟悉的味道,此刻却夹杂着似有似无的血腥味。

    前日他走得这么匆忙,显然是出了什么事。若是公司的事,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可这是要回老宅,那定是少不了一顿家戒礼的。老爷子的手腕有多残忍,她不是没见识过。他怎么可能轻易饶过一个犯了错的人。今日的香水擦得这么浓烈,其实是为掩盖身上那刺鼻的血腥味吧。

    他不愿意说,那她也不会去拆穿他,他尊重他做的每一个决定。晶莹的液体滑过脸庞,蓓灵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

    就这样静静的待一会吧,什么也不要去想...

    两人就这么相拥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卓子寒才动了动酸麻的手臂,俯身将怀中已进入梦乡的人儿打横抱起,朝卧室走去。

    卧室内,卓子寒并没有开灯,而是轻手轻脚的将女子抱到床上,又贴心的替她掖上被子。垂眸睨着她清美的小脸,眸光不由得深了深,俯身在她额前烙下轻轻一吻。

    灵儿,只要有我卓子寒在一天,任何人都别想伤害你。

    卓子寒深深看了她一眼后,直起身体,走进浴室。只是他不知道,在他合上浴室门的那一刻,床上的女子缓缓睁开了双眼...

    浴室内,卓子寒已将衬衫褪去,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镜子上那张脸依旧帅得让人移不开眼,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底神色波动了下,缓缓抬起手,去触碰胸膛上那丑陋的伤疤。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伤疤淡了很多,但是细看的话,还是可以看出来的。那是一个子弹疤,在子弹疤的上方还有一排齿疤,像是什么野兽撕咬出来的般,看着很是狰狞。他苦笑了下,似嘲讽的摇了摇头,而后拉开洗漱台的抽屉,从暗隔里面取出一瓶消毒药水、棉签还有一瓶药粉放到桌上。

    他转身的时候,背部正好对着门口。透过缝隙往里面看,蓓灵惊得瞪大眼睛,猛地抬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只是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决堤的泪水。

    只见桌子寒精壮的背,此刻却狰狞的很。那上面满是伤痕,皮肉被划开道道口子,像鱿鱼花一样翻着,血肉模糊说的就是此刻的画面吧!

    伤口在背后,他根本就看不见,只是笨拙的将消毒液往后浇,液体滑过肉体,瞬间激起一层层白沫,那白沫沸腾的模样就好像锅里蹦跶的热油。光是看着都觉得疼,根河况亲身感受的人。

    不出片刻,卓子寒那一张俊脸上便血色尽褪,一头黑色的碎发也已被冷汗浸湿,他剑眉紧蹙,泛白的薄唇抿成一道直线。

    很快,他便再次抬手将消毒液浇至身后,那激起的白泡沫将背上的血迹带走,变成红色的液体顺着背往下滑落,染红了洁白的地板。被消毒液洗涤过后的背,没了血色,绽开的皮肉是死白死白的,让人看着直起鸡皮疙瘩。

    紧接着他拿过药瓶,打开瓶盖后,对着背部轻轻抖动瓶身,棕色的药粉洒出,不均匀的黏在背上。握着药瓶的手在轻颤,药粉触到肌肤的同时,他止不住闷哼一声,手一抖,药瓶随之落地,砸在光洁的瓷砖地板上,四分五裂,药粉洒出,一地狼藉。

    他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低垂着头,浑身都在发颤。缓了一会儿神,他才抬起那颤抖不止的手,取将地上的玻璃碎挑开,用手抓起一把药粉往身后洒。狼狈的模样,像是躲起来自舔伤口的野兽...

    门外,蓓灵死死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

    十六年的相伴,她太了解他了。

    他永远都不会在别人面前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再苦再疼也是自己独自咬牙扛。每次他受伤时,身上的古龙香水味都会比平日的浓重些,浓到有些刺鼻,其实不过是为了身上的血腥味...

    心口好似*入了一把尖锐的匕首,将她刺的生疼生疼,蓓灵慌乱的拭去眼泪,逃也似的回到床上躺下,扯过被子裹住自己。

    就在蓓灵躺下不久,浴室门被自里而外打开,卓子寒已经换上睡袍,他缓缓走到床的另一侧侧躺下,背对着她。

    感觉到身侧一重,蓓灵缓缓睁开眼睛,闪着水光的黑眸直直看向窗外。

    若是平时,她一定是枕着他的手臂睡在他怀里的。但是现在的他怕是侧躺着都疼吧?更何况平躺着...

    黑夜的笼罩下,两人背对背侧身而睡,却怎么也睡不着。同床共枕,却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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