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人,清浅闲日观书,偶见一诗:‘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又闻,凡善猎者必备猎狗,大人可知何理?”

    何理?

    答案再简单不过了,人身上的气息,收敛得再厉害,也敌不过山里动物的感知,脚步再轻,也比不上鸟儿的听觉敏锐。

    换言之,有陌生人闯进山里,山上的人兴许察觉不到,但山里的动物却早早做出了反应,走兽散群鸟飞,而山上的人看不见进山者,难道还看不见惊飞的群鸟?

    猎狗也是此理,除了帮助寻找猎物与之搏斗,便是为了降低猎物的警惕,待到捕猎者靠近时,猎物已然在劫难逃。

    “苏娘子……”

    徐宗望缓缓开口唤道。

    不得不承认,苏清浅说得很有道理,但六扇门的人手,皆是江湖好手,即便进了山林,也会掩饰得很好,不会引起动物们的警惕。

    “徐大人,清浅深知,六扇门列位皆是武林高手,然,贸然出动,昨日东市之事再现如何处置?有此雕在,未必不能与孔郎君行里应外合之事。”

    就这一句,徐宗望心念立转。

    乱党居于山间,借助风向放迷药已事不可为,所谓里应外合,未必是长乐县侯能在敌方做什么事,但刀剑无眼,要是能联系上长乐县侯,让其避开最初的争斗,还是有着很大几率的。

    无非多道工序,却有利无害,何乐而不为?

    天空中,白色的海东青身影已无踪迹。

    想起自己起初的念头,徐宗望不得不相信,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世上奇女子或许鲜少,但得入元璐长公主贵眼的,的确皆是奇女子不假。

    ……

    “咕!叽——”

    出来小解的孔青珩,望着停在破庙旁的废弃井檐上的海东青,大眼瞪小眼,愣住了。

    哪个不开眼的把他的雕儿放了?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紧接着,就瞥到了自家雕儿红色爪子上系着的白色纸条。

    有人给他传信?

    又往边上走了点,确定脱离了破庙中人的视野,孔青珩试探性地伸了伸手臂,和往日寻常时只有小半几率听话不同,这回,自家雕儿扑腾了下,分外乖巧地落在了他的小臂上。

    「孔郎君,山上情况如何?——苏清浅」

    看到字条上的落款,孔青珩心底一阵雀跃,不仅是因为有人寻过来救他了,更为关键的是,这是苏娘子的字呐!

    苏娘子不仅人好看,这字,也是顶顶好的。

    方才遭遇到死亡威胁,此时,再看到苏清浅的字,孔青珩只觉心头阵阵温暖。嘴角下意识地翘了翘,露出孔安眼中的傻笑,很快,他就犯了难。

    纸条上有大幅空白,应是给他预留的,可,他身边也无笔墨,该如何回话呢?

    难道要像话本里面的,咬破自己手指?

    嘶——

    孔青珩倒吸了口凉气,倒不是他那么怕痛,而是,出来小解,结果回去时手指头却破了,这,怎么也说不通吧?

    目光扫过雨后湿润的泥土,猛地,孔青珩就想起了与苏娘子一道的悲田坊之行。

    泥水!

    将屋檐边上蓄水的瓦罐里的水朝地上撒漏些许,孔青珩拿指头搅了搅,沾着泥水,在纸条上飞速书写起来。

    「某无恙,乱党两人,山路为巨石所拦。」

    深吸口气,看着自家雕儿越飞越高,孔青珩在边上又装模作样了会,转身折回庙内。

    ……

    “没有别的法子?”

    收到长乐县侯的回讯已经有一阵子了,徐宗望看向身边的属下,眉宇间有几分焦躁。

    他已经命人上山查探过了,长乐县侯纸条上所述内容不假,并且,比山路被巨石拦阻还要严峻的是,巨石附近不时有其余石块坠落,这等情形,再想悄无声息地潜入破庙旁近,便成了奢侈。

    而派人去附近几个村庄里找猎户问话,得到的结果却是,除了早已无人行径的山路外,只有破庙身后三四丈处的峭壁,借由攀登绳索尚可通行。

    六扇门人,皆是江湖好手不假,可习武之人,谁又不是耳聪目明之辈?

    三四丈的距离,想要不惊动破庙内的贼人……

    绝无可能!

    一时间,徐宗望不由得举棋不定。

    破庙特殊的地理位置,伺机潜伏已不现实,放迷烟,又有四散的山风,无法集中一处,眼前,他只剩下强攻一条路。

    可若是强攻,长乐县侯在这帮乱党手上,难保不会行狗急跳墙之事。

    “徐大人,清浅有一个不是法子的法子。”

    看着皱眉思虑的徐宗望,苏清浅缓声道。

    “苏娘子但讲无妨。”

    回看苏清浅,徐宗望礼貌地颔首道。

    苏清浅虽无甚身份,但她能得元璐长公主的命令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暗示出她的不凡来。

    再想想长安皆知的“无论如何,在苏娘子订婚前,元璐长公主府孔青珩总愿等着的”……她未来身份的贵重,更是指日可待。

    他向来识趣,这样的苏娘子,哪里会公然不敬。

    “大人此行的目的,究竟是救人,还是捉拿乱党?”

    苏清浅刚刚音落,徐宗望眼底闪过一抹精芒。

    是了,他险些就一叶障目了,若放在平日,他自然是两个目标都要达成,可如今,却是有轻重之分。

    “多谢苏娘子。”

    朝苏清浅点了点头,徐宗望侧头向身边属下吩咐道:

    “快!回去把任魁带过来。”

    不是法子的法子,说起来很简单——换人。

    既然没办法掩蔽行踪,那就只能大大方方地出现,既然担心强攻伤害到长乐县侯,那就只能放弃进攻,甚至于放弃已经擒获的贼子。

    ……

    孔青珩寄希望的救兵从天而降的场景,终究没有出现。

    先是灰衣人霍然起身,紧接着,岑娘子起先帮他挡了一剑的剑尖就已经搁在了他的脖子上。

    “后面。”

    黑色帷帽下,传出灰衣人的判断。

    “嗯。”

    岑娘子微微点头,示意孔青珩跟在灰衣人的身后,三人走出破庙,绕到了破庙身后。

    “两位,打搅了。”

    独自一人站在破庙后的峭壁前,徐宗望清声道:

    “某昨夜有幸邀任兄入六扇门一叙,今已送至山脚,两位可愿随某下山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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