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冬初,云淡风凉,落叶纷纷。

    赵恒之哼哼哈嘿地打着拳,姚羽然懒洋洋地倚坐在树下,偶尔提点两句赵恒之的动作,百无聊赖地捏着落叶数虫眼儿。星羽在她身后捏肩,竹青斟茶上点心,妥妥的贵妇生活。

    “夫人,叶小姐来信了。”

    姚羽然眼睛顿时亮了,扔掉落叶,腾地直起身子接过信纸,掂了掂,心口不一地嫌弃道:“小没良心的,我给她写了一匣子的书信,她就给我回了个这?哼,果然有异性没人性!”说着,口嫌体正直地拆开书信就是看。

    收回捏肩的手的星羽默然无语,除了自家夫人,还真没见过谁一口气写了一摞书信的,别人装信用信封,她用匣子,真是一匣子的话。

    “呀,小君君他们去江南了!”姚羽然蹭地就站起来,扬着书信对赵恒之道:“赵恒之,我不管,我也要去江南!”略一顿,皱眉道:“啊,算了,江南太远,你穷兮兮的,可能盘缠都不够……这样,我的要求也不高,就在周边逛逛也成。”说着指了指外头。

    竹青忍笑撇开头不看自家可怜兮兮的夫人,不怪她委屈,试想,一个平日能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咋咋呼呼威风凛凛的女汉子被圈进在小小的县衙内,能不委屈?而这,还不是全部,想着,忍不住对自家大人投去敬佩的目光。

    被贫穷压弯了脊梁的赵大人默默在心里泪流满面,叹息地捂了捂心口便飞奔到姚羽然跟前,急忙搀着她的手臂,以老妈子的口吻道:“娘子先坐下好不好?咱下回站起来可得轻轻地,慢慢地,不着急好不好?小心,小心,再小心……哎,这就对了。”将欲哭无泪的娘子安置坐下,他又道:“娘子稍安勿躁,等日后娘子生了,别说江南,江北江东江西咱也去。”

    至于盘缠什么的,大不了他去卖艺?是了,可得好好打拳,日后凭借着自己惊人的美貌与潇洒的拳术,必须是街头杂耍小王子啊,那银子不得哗哗地来?某完全忘了自己是侯府之子的穷大人暗暗下定决心。

    姚羽然不知道他心内不着边际的想法,只是无奈地看着某个从美男子直接连升数级成为老妈子的赵恒之,痛心疾首地劝道:“夫君君,真的,真的,真的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怀个孩子,又不是成了脆得响叮当的瓷娃娃,怎么连行动自由都没有了?咱们商量商量?”

    严肃脸的老妈子瞪她,似是怕她生气又软了神情,温柔劝道:“别胡说,什么脆得响叮当,为夫知道你皮实着呢,但大夫不是说了吗,头三个月得万事小心不可大意,所以亲亲娘子你稍微忍耐忍耐好吗?”啪叽一口亲了亲脸颊以示安抚。

    看着眼神温柔得可以腻死人的俊脸,姚羽然捂脸,

    表示说不出拒绝的话,温柔攻势什么的,杀伤力简直是死皮赖脸的一百倍啊,要是可以,她宁愿赵恒之仍是那副臭不要脸的赖皮样,她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搓揉他一顿继续我行我素,可赵恒之,为什么成这样了?

    自从确诊了喜脉,赵恒之瞬间脱胎换骨,直接将她打造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贵妇,不,连吃饭都顺带喂了,某孕妇是柔软到拿不起一根勺子还是咋的?还指挥着一衙门的人将“危险物品”都清理了,比如说可能硌脚的小石头,长得不好看可能碍眼的花草,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把梁下的燕子窝都拆了,难道是怕横空出屎将某孕妇给砸晕了吗?

    除此之外,坐哪都得垫软垫,走哪都得小碎步轻移,起身坐下就得慢,吃饭得细嚼慢咽,,至于跑跑跳跳什么的根本不存在的。总之,赵恒之的老妈子属性渗透到了方方面面,大概一千零一夜也讲不完。【…… ¥最快更新】

    于是乎,往日虎虎生威威风八面带领人们走向饱足生活的赵夫人成了名副其实的金丝雀,将养在米县县衙这个有点破旧但溢满可怕的温柔的笼子里。

    一开始姚羽然是受不住的,当然,现在也是受不住的,骨子的活脱真是无法遏制。但她还是勉强忍住了,只要一对上温柔似水的某老妈子,拒绝的话就烂在肚子里了。如果温柔不成,老妈子就坐在床边,也不看她,边抹泪边说,“娘子,我知道,我懦弱,我没用,我差劲死了,我对不住你,我让你受委屈了……只是我想,既然物质生活给不了你最好的,我就尽可能对你好,多少也算弥补些许……娘子连这样的机会也不肯给我吗?”泪光中还拿眼角觑她,好不可怜。

    姚羽然仰天长叹,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怎么样呢?除了围笑,还是要围笑啊。即使心不甘情不愿,面上还要猛地点头,答应道:“好好好,夫君君,你说什么是什么,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所以咱先别哭了成不成?”

    正在抹泪的老妈子忽然伸手捧住某孕妇的脑袋,梨花带雨地皱眉道:“娘子,这个头点得有点用力了。”

    姚羽然:“……好的,我错了,下回我轻点?”

    老妈子摸摸她的脑袋,肃容道:“这就对了,娘子乖。”将她扶着躺下,又一本正经道:“既然娘子想都听我的,那我便说说日后娘子的可为和不可为。”接着,老妈子噼里啪啦地说了三个时辰。看着外头的天一点一点地黑下来,某孕妇的心也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直至今日,姚羽然没出过衙门半步,想瞧瞧外头的风景,虽说也没什么风景,但好歹空气是自由的啊!但是,她也只能透过斑驳的围墙远眺那么一两眼。哦对,围墙也是不能轻易靠近的,万一倒了怎么办

    ?

    回忆完“艰苦卓绝”的日子,姚羽然生怕老妈子念经,忙转换话题道:“君君怎么忽然去江南了,文知理那事不管了吗?”

    其实她挺纳闷的,为何叶君君全然没有提起与文知理相关之事,难道她放弃报仇了吗?不应该啊。她发现,自从叶君君等人走后,她的消息就闭塞了,这种感觉并不是很好。她也曾写信给慕乘风,可惜,慕乘风也是个锯嘴葫芦,三言两语就带过了,导致她问无可问。但纳闷归纳闷,看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赵恒之,她至多也就旁敲侧击,从不打破砂锅问到底,生怕一个暴躁又伤害了赵大人的幼小心灵。

    唉,所以说,做人难,做赵恒之的女人更难啊。

    赵恒之对个中内情门儿清,只是装傻道:“许是楚楼主接着江南的生意,两人一道去赚聘礼了?好啦,大夫说了不可思虑过重,娘子就别想那么多了。嗯,不如想想中午想吃什么?”说着捻了块点心堵住她的嘴。

    我不就随口问问,怎么就思虑过重了?姚羽然狠狠地嚼着软糯的点心,咽下去才道:“我觉得想想吃什么也会思虑过重!”

    并无觉得任何不妥的赵恒之点头道:“娘子说的是,是为夫思虑不周了,竹青,你去给厨娘说,日后夫人膳食让她遵照大夫的话自行安排,不得以此打扰夫人。”

    双眼发直地盯着一本正经的赵恒之,姚羽然觉得,这日子真是,真是……一言难尽!

    稀松平常地又过完一天,赵恒之看着睡着也不老实的人默默叹了口气,“睡觉也不安分,我不看着你,你可怎么办?”说着将舞得虎虎生威的手和踢得带劲的脚重新关回被子后,赵恒之轻手轻脚地起身往外去。

    星羽竹青,阿大阿二早候着了。

    赵恒之看了眼面露疑惑的几人,猝不及防扔出了个炸弹,“过段时日我要去坐坐牢,所以先嘱咐嘱咐你们,在我不在时,替我好好照看夫人。”

    四脸懵逼:“???”大人,可不可以不要说得这么轻松,坐坐牢?很吓人的好伐!

    无视四人目瞪口呆中带点茫然的表情,赵恒之一本正经地讲开了,从夜深人静讲到隐约听见鸡鸣,天一点点亮了,四人的心也一点点沉了,等到赵恒之意犹未尽地停下喝茶后,阿二哆哆嗦嗦地问了句,“大人……您还回得来吗?”余下三人亦是紧张地看着他,这嘱咐得比交代后事还事无巨细,他家大人真的还能回来?

    赵恒之沉默了,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万一在牢里不小心被人弄死了咋整?不行,得让慕乘风给个保证。

    四人见自家大人沉默了,心中又是一沉,大人这意思是……回不来了?我的妈,这可怎么办,自家夫人哪里受得住?别看夫人

    对大人各种嫌弃,拧耳朵掐软,肉从不手软,其实打心眼里在意着呢,平日里磕着碰着都偷偷心疼得紧,这要是……唉,不敢想不敢想。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阿大抱着必死的决心,拍着胸脯出来道:“大人,不管您干了啥伤天害理的事儿,这牢我坐了!”

    接着,阿二也不敢示弱道:“别了还是我去,我身形跟大人比较像,我去合适!只是……大人您别真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我还没娶媳妇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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