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为什么没有叶文的名字呢?难道那女的不肯签字,肯定是了,联系被撕烂的痕迹,肯定那姑娘倔强起来,一把撕了这所谓道歉信,才惹毛了对方,把她们扣留起来,不然按道理南江这群人把这班记者赶走便是了,没必要扣住当什么人质,白惹得一身骚。

    想到这,张睿明抬起头,严肃的盯着领头那姓曹的,一字一句的说:“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我们是省委督办你们南江集团环境污染案专案组的成员,我们可是国家工作人员,现在在执行公务,你们之前非法拘禁他人,妨碍执行公务,已经涉嫌犯罪,难道你们一个小小的集团公司,胆敢和国家对抗?!”

    见张睿明表明身份后气势更甚,那姓曹的一下子也非常感到棘手,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保安队长,之前南江老总许诺他几十万的安保费,要他这段时间,任何人都不要放进来,也不准任何人采访拍摄,有公检法人员过来,就把大门锁住,想办法拖着,出事有上面兜着。结果,这才几天,居然有检察院的偷偷翻进墙来了,还找到了最要紧的尾矿排污点,现在他也不敢扣住张睿明他们太久,只能出去请示上头。

    想到这,那名领头的曹胖子,吩咐几名保安看住张睿明三人,留下几句“不签就不要想出去”的狠话,就先出去了,对于张睿明这三个公职人员,他也怕惹祸上身,出去找南江集团的领导商议去了。

    那群打赤膊的年轻人,见姓曹的走了,他们也懒得管,各自也跟着散了,现在会议室里就剩张睿明王冲李强三人,还有盯着他们的七八个南江集团的保安。

    张睿明扯过这封所谓道歉信,看了一会,抬起头扫视一下保安室围住自己的这群人,见里面大部分都是衣着褴褛,皮肤黝黑的乡下人打扮。

    张睿明明白这是一个分化对方的最好时机,以前他在公诉科的时候,深深明白,所有的犯罪团伙内部,每个人的诉求都不同,再坚固的堡垒从内部最好攻破,所以绝大部分的团伙犯罪案件的突破点都是在团伙内部。

    张睿明示意王冲,从他兜里掏出一包香烟来,张睿明拆开,就给刚刚还围住他们大打出手的这些保安们开始发烟,点火。开始攀谈起来。

    “来,老哥,抽根烟没事。”张睿明脸露微笑,一边打量眼前这几个面容僵硬的保安,一边逐个递烟。

    “老哥,你们是三河的么?”

    “嗯”

    “我老家也是三河滴……”见张睿明开始亲切的和对方攀谈起来,王冲李强简直下巴都要惊掉了,刚刚不还是说要收拾对方吗,怎么一下子就……

    但两人交换一下眼神,看张睿明神情,突然明白,张检这是要找突破口呢。

    张睿明和他们扯了许久,渐渐许多情况都摸清楚了,他们南江集团的这些保安,大部分就是附近当地的村民,十几年前南江集团进驻矿区时,当地村民爆发了大规模的阻矿行动,他们高家村村民还是阻矿的主力军,理由千奇百怪,什么建矿坏了当地的风水,建矿占了当地的路,当然也把破坏环境也是当时他们阻矿的理由之一,在南江集团赔了当地村民一笔不菲的费用和答应从当地招工后,他们转身就成了南江集团的职工,现在反过来为了保护自己的这份工作,为了南江集团,不惜和张睿明他们国家工作人员相对抗。

    说到底还是钱。

    这些为了微薄的薪资就敢扣人,对抗司法人员的老保安们,大部分都是不懂法律的法盲,在他们眼里。自己的矿,外人凭什么关,关了他们吃什么,张睿明也明白这份一千多块钱的保安工作也许就是他们一年中最重要的生计,一下子居然也有点痛心,贫穷与不公从来都是滋生犯罪的沃土,这些刚刚对自己大打出手的保安,现实生活中也许都是挣扎在贫困线之下的可怜人。

    “你们就不知道,国家调查你们公司也是为了你们好?”

    “我们不管那么些咯,你们不能砸我们饭碗,我们矿区职工待遇好,你们停了我们的矿,我们从哪里再找工作。”

    张睿明仔细问他们,什么待遇好,得到的却是令人好笑又心酸的答案。

    这位叫王援朝的58岁保安,脸色沟壑层层叠叠,他用含糊不清的东江话说了一大通,张睿明才勉强听清楚,他所谓的福利待遇好,就是说南京集团每周在厂区放电影,只有他们矿工可以免费看,每天包早中餐。退休后还能让子女来顶自己这个职位。

    “你们不晓得,周围村子农民打着电筒走十多里山路,就是为了翻墙到我们厂区看电影,放电影那晚上,外面的都坐在围墙上面看,我值班时候,一晚上要从围墙上面赶下去八、十个外面的人……你不是说你们是当官的,你们天天有免费电影看吧?”

    张睿明却没有认真听王援朝说些什么,他正仔细观察,观察这位正泡沫横飞,不停讲南江集团待遇多好的老保安,他穿着灰色老旧的保安短袖制服,他手下臂到手掌,的关节处有奇怪的红肿变形,张睿明越看越仔细,神色也从开始的同情变为严肃。

    突然张睿明一下冲上去,蹲下来,一把把王援朝脚踝抱住,旁边所有人都被张睿明这下莫名其妙的举动惊到了,齐刷刷一下子站起来。

    “你干什么!”几个保安上前就要扯开张睿明,南江集团的众人没想到,居然在保安室这边,外面还有车队的人,这三个人还敢动手!?

    王冲李强也是一惊,各自抄起身旁的凳子就要跟着张睿明冲,却没想到张睿明却不是出手制服那老保安,他正奇怪的撩起那老保安的裤腿,仔细观察着什么。

    “张……检,你在做什么啊?!没事吧?”

    王援朝自己也吓了一跳,这个自称检察官的男人正紧紧抓住自己的脚踝,蹲在地上查看,力气之大,抽腿都抽不出来。

    “你们都中毒了!”张睿明一声大喊,却被几个保安七手八脚的扯开。

    “你这人有神经病吧,抱着我脚看半天。”那王援朝没想到,这个口口声声自己是国家工作人员的年轻人,举动却莫名其妙。

    张睿明挣脱几个人的束缚,指着他们喊道:“你们都中毒了,晓不晓得!”

    这下,连王冲李强两人都吓到了,面面相觑,“张检……张头,你没事吧,中什么毒啊?你在乱说些什么啊?你别吓我们啊。”

    张睿明环顾四周,见大家眼神怪异,知道自己话没说清楚。放慢了口吻,认真说到:“我是说,各位南江集团的老哥,你们已经“镉中毒”了,你们知不知道?”

    “哥中毒?”几个老保安根本没有听清张睿明说些什么。

    张睿明耐心的解释道:“是“镉”——这是一种重金属,你们天天生活在这种金属污染的环境里,身体就会中毒,你们是不是全身许多关节红肿,经常骨痛难忍?”

    几个保安都有张睿明说的这种症状,但都心里奇怪为什么眼前这年轻人会知道?也有人提出质疑,“我们这边是南方,这下雨阴湿天气,膝盖关节痛不是很正常嘛。”

    张睿明指着王援朝的脚踝对众人说道:“这不正常,你们看他脚踝肿大,脚掌大脚趾关节处肿大,脚趾头朝内蜷曲变形,明显是骨痛病的病理特征,我晓得在你们潮湿的南方农村,腰酸腿痛被认为是天气和劳作所致,他们厂区领导就这样回答你们这些不懂科学的可怜人吧。你们这是一种病啊,我就问你们,你们发病时关节处肿胀、剧痛不已,周身麻且疼不能动弹,是不是?!”

    “你说的一些部分没错,但是我们都是山里人,又没文化,你说的这些弯弯绕绕,我们怎么知道是真的,再说,你不是说你是检察院滴嘛,怎么你还懂这些,你又不是学医的。”

    一个站的靠后的保安提出了质疑,其余几个听了,也觉得有道理,纷纷点头,都表示同意,你又不是医生,说的这些东西谁信啊。

    旁边一脸不忿的王冲看不下去了,对张睿明咬牙低声说道:“张头,你还和这些文盲废话什么啊,这些人就是做牛做马被人骗的命。前面还和我们动手来着……这样,现在他们人少,也没什么警惕性,我们三人往外面冲,他们拦不住……”

    王冲越说到后面,声音压得更低了,张睿明转头看了看她,眼睛里血丝密布,前面一番恶战,他已经杀红眼了,就想着怎么动手。

    张睿明伸出手掌在王冲手背上拍了拍,凑到他耳边小声回答他道:“别冲动,现在搞清楚他们的情况了,也许可以把他们拉拢过来。”

    压住急躁不忿的王冲后,张睿明继续和众人耐心解释他们的症状,“你们可以不相信我,但是津港大学附属第三医院的医生你们还是相信的吧。”张睿明一边说一边拿出带在身上的文件夹来,里面是前几天他到处请教、研究镉污染相关的衍生疾病时,收集的材料,一直带在身上,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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