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来,转眼之间大胜已到了金秋十月。但是朝野上下此刻都是一片动荡,半月以前太医诊断出叶段离已经病入膏肓强弩之末,这之后所剩时日已经不多了。

    这消息本来应当十分隐蔽,但是不知为何却在一夜之间散布在大胜的所有大街小巷之中。以至于第二日一早,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大胜皇帝所剩时日不多。

    这几天来,宫中上下乱作一团,朝臣的奏书几乎要堆满整个御书房,但是叶段离早就没有力气去翻阅。

    向来不过是让他尽早决定储君的人选罢了,这群朝臣表面上都是毕恭毕敬但是心底里都有无数的花花肠子。

    “李海,过来。”叶段离虚弱的躺在塌上,用沙哑的声音叫着一旁服侍的李海。

    李海这些年看起来也老了不少,脸上也平添了不少皱纹,两鬓斑白已是个年事已高的老人了。

    “皇上,奴才在这,您有何事请吩咐就是了。”

    叶段离只不过是轻轻咳嗽了两声,整个身子就剧烈的晃动,面上都憋红了,看起来病情甚是严重。

    李海见了连忙从一旁拿过帕子替叶段离擦拭着嘴角。

    “朕命不久矣,但是朕的国家仍旧放心不下,现如今西北未平,南方蠢蠢欲动,邻国心怀不轨,但是这一切朕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海语气悲伤道:“殿下万金之躯,万万不可自暴自弃,大胜从建国初期直到如今都是代代明君,百姓安居乐业。不论北方南方还是邻国早晚有一日肯定都会臣服在大胜脚下。”

    叶段离难得露出一点笑脸,但是很快便又将脸耷拉下来道:“但是这储君人选朕却还没有决定。这今后的大胜江山落在谁的手中都还是未知数。三皇子暴毙,太子被幽禁,六皇子软弱,八皇子九皇子年纪尚小。哎,李海你告诉朕朕究竟应该怎么办。”

    李海低着头,一脸恭敬十足的模样:“奴才不敢替皇上做决定。”

    “你但说无妨,朕不会在意的。眼下除了你朕也找不到其他人商讨此事了。”

    “奴才以为,皇上似乎遗漏了某位皇子。”

    “你是说七皇子。朕其实并没有遗漏他,只不过他......”直到今日,叶段离仍旧无法喜欢上叶语归,就好像自己心中有一根刺怎么都拔不出来,如今连国师都在三年前去世,那十八年前的预言却让他一直记得万分清楚。

    “皇上是觉得七皇子是灾星,所以有所顾忌吗。”

    叶段离抬眼看着一片明黄色的顶棚,眼睛浑浊但是其中流转的却是无尽的思虑。

    “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朕这么多孩子,只有七皇子是朕最不了解的了,他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却是个心思深沉的人。当年的抗旱大法来得太过及时,似乎再早一点就发挥不了效用,在晚一点就失去了效用。朕在这后来也想过,七皇子是不是早知道会有旱情发生。但是当时那么小一个孩子,真的会有这么重的心思吗。”

    李海抬眼瞧了眼正半闭着眼,声音深沉沙哑的叶段离,眸光一沉。想来当时的七皇子还是太过稚嫩,姜还是老的辣,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叶段离还能够发现当年旱灾时候的疑点。

    “皇上,奴才认为若是当年的事情是七皇子预谋那就再好不过了。”

    “此话怎讲?”

    “皇上您想,争夺皇位所需的不正是过人的谋略和胆识吗,如果七皇子在十年前就能有这般的思虑那么不也就证明他才是最适合在这宫中生存的人吗。”

    李海见叶段离沉默不语顿了顿,接着道:“奴才以为七皇子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一直都十分低调,丝毫没有争夺皇位的心思,哪怕是现在太子倒台他也没表露出丝毫野心来。”

    “朕哪里知道他是隐藏的太深,戏演的太好,还是真的没有心思。七皇子毕竟毕竟是皇后的孩子,现如今还娶了柳家的女儿,他就真的没有一丝野心吗。”

    “皇上如果这么想那奴才也就不便在说些什么了。”

    叶段离感到有些疲倦,于是很快便闭上眼睛缓缓道:“其实朕已经决定了储君人选,等朕死后你去取下正殿牌匾后面的密函,宣布出来就好。新帝上位后,一切还得你多加照付,毕竟朕此次真的是冒了一个很大的险。”

    晚上,李海身着黑衣,出现在宫外七皇子府邸,秘密的说了今天和叶段离所谈论的一切。

    叶语归皱着眉听完了之后,直接问道:“你可知道皇上究竟让谁继承皇位吗。”

    李海摇头:“不知,但是绝对不可能太子,因为太子经过这次的事情已经彻底失了民心和臣心已经无力回天。”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除了七皇子,其他人更不可能。六皇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八皇子九皇子连奶都没断。”

    叶语归沉思了一会儿,问道:“皇宫主殿的牌匾之上可有设着什么机关吗。”

    李海点头道:“自然是有的,那牌匾历来都是盛放历代储君人选密函的地方,所以四周机关密布,光是毒针就有上千根,所以想要去拿几乎是不可能的。”

    “对了,殿下,皇上最后还说他这次冒了一个很大的险。”

    “冒险?他最近可有频繁的召见过什么人吗?”叶语归似是发现可疑点,连忙问道。

    “频繁召见?除了几个大臣和妃嫔之外,应该就属长公主了,但是这些都和以往一般。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叶语归没说话,半晌心中浮出一个答案。过了一会儿语气沉重的道:“你先回去吧。”

    “是。”

    半个月之后淑妃娘娘被皇上召见过一次,第二日便主动去了京郊的寺庙为其烧香拜佛。

    且叶段离这段时间召见叶语芙召见的越发频繁,叶语芙每每觐见的时候叶段离旁边还会站着不少大臣,且有意识无意识的向她灌输政事。

    这日依旧,叶语芙峰值觐见,但是罕见的是寝殿中只有叶段离一人。

    叶段离看上去精神依旧不佳,病怏怏的倚在塌上,见她来了费力的扯出一个笑脸。

    叶语芙见状,赶紧上前,替他盖上被子:“父皇,天冷了,您一定要多保重身体。”

    “现如今也就你还这么关心朕了,芙儿,你可知道我这些日子以来频繁频繁召见你的目的吗。”

    叶语芙摇头看着面前面容苍老的叶段离。

    “现如今朕的身子恐怕撑不到新年了,但是这储君之事却还没有决定。所以朕心中始终都有一块石头没法落地。”

    叶语芙扶着叶段离的肩膀,让他舒服的倚在枕头之上:“父皇难道真的放弃二皇兄了吗。”

    叶段离重重的叹了口气:“不是朕放弃,而是太子实在是难成气候。”

    “父皇!”

    “你不用在给太子说情了,虽然他做了错事,但是他始终是朕的儿子,朕不会把他怎么样的。反倒是你让朕放心不下。”

    叶语芙不解叶段离话中的意思,反而出声安慰道:“父皇莫要担心,女儿以后会照顾好自己的。”

    “芙儿,你今年也有二十了,但是却始终没有成亲,之前那喻白异是个难得的少年英才,但是却没长眼睛,居然敢退婚。不过现在看来这样也好。”

    叶段离接下来所说的话却直接让叶语芙惊呆在了原地。

    “芙儿,朕打算让你继承皇位。”此话一出,就像是将一块巨石砸在了平静的湖面上,霎时之间掀起层层风浪。

    “父皇不要开玩笑了,储君之位怎可让我一介女流继承。若是被天下人知道岂不是要笑话的吗。”

    但是叶段离却全然不似开玩笑的模样,语气威严:“朕决定的事情又有谁敢笑话,女流之辈又能怎样,大胜先帝叶文姝不就是女子吗,而她所达成的政治成就大胜百年历史,除了开国皇帝外无人可及。”

    叶语芙对叶文姝的名号是知道的,这位传奇女皇帝还是她幼时最崇拜的人,但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有机会成为步她后尘的第二位女帝。但是她和叶文姝比起来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父皇,还请你在考虑考虑,女儿是在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去担负起整个国家。”

    叶语芙还想接着说下去,但是却被叶段离打断:“你不用再说了,朕乃一国之君,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这些日子我会派人去教导你,你天资聪慧比太子好多了。”

    说完叶段离便叫来门外的侍卫将叶语芙撵了出去,而叶语芙全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怎么可能,自己突然就成了大胜的储君。

    她马上联想到之前叶段离召见宋薇,结果宋薇第二日就选择去寺庙祈福。难道当时父皇就和母妃说了这件事。

    叶语芙愁云满面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殿。

    刚入了殿门口,后面就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皇姐!”

    她还没等回头,却突然脑袋一痛,眼前一黑。直直倒在了地上。昏倒之前她清晰无比的看见了叶语归的脸。

    他说:“抱歉,皇姐,谁让你碍了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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