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声枪响,子弹准确的打在邱师爷支撑腿上。
    失去了重心的邱师爷一下子摔在地上,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绿珠手里的左轮手枪冒着青烟,不屑的看了一眼邱师爷:“想死也得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再死,杨总督得罪了。带走!”
    她的话音刚落,就有两个监察院的黑衣人走过来,拖死狗一样的托起邱师爷就走。
    “大胆!放肆!”杨嗣昌气得跳脚,却没有人听他的话。
    杨家的仆役,总督府的警卫好像都死光了一样,没一个人出现。
    “告辞!”绿珠收起枪,转身走出了杨嗣昌的院子。
    杨嗣昌愣愣的看着所有人离开,除了地上的一滩血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直到最后一个黑衣人离开院子好久,才有杨家的仆役战战兢兢的来到书房门口。
    “出去!都出去!”杨嗣昌一声怒吼,仆役和家人们如同潮水一样退了下去。
    墙上那幅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字还在,可如今的杨嗣昌越看越觉得堵心。伸手把字扯下来,三两把撕成碎片。
    回手将棋盘也掀翻了,上好的云子掉在地上“噼里啪啦”不断蹦跶。
    完了!
    一刻钟前还做着进京的美梦,一刻钟后杨嗣昌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政治生涯算是完蛋了。
    今天抓你的幕僚,明天抓的恐怕就是你本人了。
    邱师爷一切都猜错了,李枭还没想当皇帝。他裁军,他取消农业税,其实都是为了干掉自己。
    身为江南五省的总督,杨嗣昌权柄极重。可以说他就是江南的土皇帝,十年了。坐在这个位置上十年了,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可以入阁。
    甚至在孙承宗、张煌言之后可以摸一下首辅的位置。
    他心怀朱明王朝,认定朱家才是大明正统国之基石。他在江南,总是有意无意的保护朱家的那些王爷们,也总是在保护读圣贤书考功名上来的那些官员。
    毕竟国家已经多年没有恩科,当年这些十年寒窗苦读八股文上来的这些人,都是硕果仅存的东林传人。
    在他的治下,岳麓书院,金陵书院成为江南最大的学院。李枭力推的学习现代科学的学校,基本上过不了长江。甚至因为杨嗣昌的影响,江北扬州等地的那些学校日子也不好过。
    人们都不怎么愿意把自家孩子送到学校里面读书,认定那是穷人和下等人才去的地方。学校出来的学生,每每被人瞧不起,甚至被富家孩子结伙欺负。
    十年了,杨嗣昌一度觉得李枭会永远默许这些的存在,毕竟这些才是华夏文化的正统。北方搞的那些东西,迟早要被扫进垃圾堆。
    甚至李枭推行的土地改格,在江南也变了味道。所谓土地改格,只是地主和官府合营了而已。土地里面的产出缴纳赋税之后,官府会返还给那些地主一部分。
    这比以前地主直接收取租金更加省事便利,而且还有保障,不用操心那些泥腿子苦哈哈们来自己面前求情,一时心软就把一年的佃租给免了。
    可他错了,李枭不是在默许,而是在容忍。
    李枭要团结国内能团结的所有力量,力保国内不能出事儿。
    现在外面的扩张结束了,大明没有力量再去控制更多的土地。如果再打下去,大概率会消化不良。
    眼光落到国内,第一个对付的是罩着自己的孙承宗。第二个,就是掌控江南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自己。
    绿珠的一枪让他想明白了,不知不觉间自己的理念已经和李枭产生了激烈冲突。
    过去二十年的历史证明,和李枭冲突的人大多没有好下场,从无例外!
    “呵呵呵呵!”杨嗣昌一阵惨笑,想明白的太晚了。
    李枭根本没有与他合作的想法,只是想稳住他,从而让他有一个稳定的后方而已。
    “让那些畜生们滚进来,我有话说。”杨嗣昌吩咐一声,守候在门口的大儿子,立刻屁股中箭一样窜了出去。
    李枭悠闲的躺在躺椅上,看着绿珠传回来的电报。
    “过几天杨嗣昌来京,既然你掌管司法刑狱,就由你来跟他谈吧。”李枭把绿珠的电报递给了身边坐着的李浩。
    年纪青青的李浩已经是大明辅臣,如此年青百年进入内阁,大明朝二百多年就这么一位。甚至他老哥李枭,都没有获得这样的殊荣。
    “知道了大哥,只是杨嗣昌明知道这次进京就是个死,他还会进京么?这老家伙执掌江南十年,被东林党成为领袖。
    如果他在江南登高一呼,难免会有被他蛊惑的百姓。如果……!”
    “如果什么?你的意思是说他要造反?好啊!就让他造好了,是疖子迟早出脓,现在把脓水挤出来,也比留在身体内要好。
    他的那些党羽早些暴露出来,就早些收拾。这总要比隐藏起来,将来跳出来搞咱们一下要好。
    再说,他有什么本钱造反?就那些秀才?呵呵,恐怕他们造反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因为政见不同而吵架。”
    李枭十分藐视这些读书人,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再说,大明的枪杆子掌握在自己手里,除了海外所有的兵工厂都在河北、山东、还有重工业云集的辽东。
    也就是说,如果杨嗣昌带着人造反了。他们连一颗子弹都不到!
    只有枪支没有重武器的治安军,面对武装到牙齿的一师,那简直就是送死。在一师的大炮面前,治安军就是一堆堆的肉。
    “燕京大学过几天有个演讲,张煌言非得让我去。你代我去吧!”
    “大哥,这有些不合适吧。再说这两天事情太多,也忙不过来。不但杨嗣昌的事情要处理,还得处置辽东巡回组查出来的问题。
    您不知道,如今的辽东也不平静。有些事……!”
    “哦!辽东怎么了?”李枭睁开眼睛,很注意的看着李浩。
    辽东是李家的根基,也是大明的根基。大明现在有的一些重工业,完全都在辽东。其中大明钢产量的一半,都是在鞍山驿生产的。
    如果辽东出了问题,那后果不堪设想。
    “哎……!如今的辽东,可以说是腐败横行。各地方官吏虽然没有江南那种朋党,可因为大多是辽军里面出来的,战友之间互相借助。
    在用人方面,任人唯亲请托办事的事情层出不穷。各大大小小的衙门里面,充斥着靠各种关系进来的人。
    因为他们有关系,各种升迁机会都被他们占据了。而那些真正有才能的,只能在基层蹲着,到了退休年纪也得不到升迁。
    富户们为了让子女进入衙门和各种单位,往往不惜重金。
    用人上的腐败还是一方面,可各种钱粮上面的浪费那就海了去了。同僚来了要招待,上级来了要招待,下级来了也要招待。
    尤其是每年过年的时候,各种团拜会,单位内部的聚餐更是奢靡至极。你们单位办得好,我们单位要办得更好才行。不然主官就会被说成是小气,没面子。
    不但要请吃请喝请娱乐,临走还得发放一些纪念品。开始也就是发箱水果,几斤鸡蛋什么的。
    后来是对虾!山鸡!大飞蟹!分几斤河螃蟹的单位,会被人瞧不起。
    可现在,江南的丝绸,景德镇的瓷器,中华烟,五粮液。还都得是最高档的!
    就拿咱们老家盖平电业局的人来说,五粮液都不喝了,非得要喝一种贵州叫做茅台的酒。
    山高水远的,专门托邮寄的飞艇运过来。酒多少钱不说,运费就要一个银币一瓶。市面上的价格,没十枚银币想都不要想。
    辽东的这些官员,宴请同僚的时候那是成箱成箱的买啊。就为了他们的面子,大明每年至少要消耗上万的银币。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更多的……!”
    “上万银币还是冰山一角?”李枭的心直往下沉。
    辽东是自己的手心肉啊,居然烂成了这个样子。王通啊王通,这个差你办得还真不错。
    “突击花钱您听说过没有?”
    李枭茫然的摇了摇头。
    “每年拨给衙门的预算都是有数额的,如果今年花不完,是要上缴给财政的。而且上缴给财政之后,明年的预算就会被减少。
    您猜猜这些衙门口怎么干!”
    “年底突击把这些钱花出去?”这事情李枭倒是听说过,后世好多部门都是这么干的。
    “花出去?花了还好了,都分了!
    他们把花不掉的预算,变成奖金直接分了。这些衙门该花的钱不花了,该办的事情也不办了。就等着年底大家伙分钱!
    您说说,这样下去还怎么得了。”李浩越说越生气,端起茶几上的茶盏一口喝干。
    “腐败啊!”李枭点了点头:“以前孙先生就说过,吏治才是真文章。现在看起来,还是他老人家有先见之明。”
    “哼!这些毛病,全都是他在位的时候惯出来的。”李浩有些恨恨的。
    “也不能这么说,孙先生跟了咱家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打仗,辽东是咱们的后方基地。如果那时候整肃辽东吏治,很难不产生一些乱象。
    那个时候,稳定压倒一切。只有稳定,前方才能有充足的补给,战士们才会有吃有喝有子弹有炮弹。”
    “可事情不能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咱们家就算是有金山银海,就算是从海外抢回来无数的钱财,也不够这么多蛀虫祸害的。”
    “是啊!不能这样下去了。”李枭点了点头。
    “这些事情,你好好的查。先不要办人,先进行摸底查访。可以让绿珠的人帮忙,也可以让萧战的人帮忙。
    总之,把这些弊端一一查访清楚。待干掉了杨嗣昌之后,再进行整肃。
    收拾杨嗣昌,江南一定会不稳定。老四,江南和北方不能同时乱。痹症要一桩一桩的祛除,不过还好。
    咱们兄弟的日子长着呢,有足够的时间把痹症清理干净。”
    “知道了大哥!”李浩点了点头,他也知道国家需要稳定,不可能让南北同时乱起来。
    无论杨嗣昌愿意又或者不愿意,朝廷还是一纸诏令把他调回了京城,虽然进京述职这个借口很完美。但杨嗣昌知道,这一次去京城恐怕凶多吉少。
    能指望的,也就只有孙承宗能不能帮着说句话了。
    杨嗣昌知道,虽然孙承宗退出了大明政治舞台。可说句话还是有份量的,尤其李枭是个念旧的人,应该不会拂孙承宗的面子。
    所以,到了京城之后杨嗣昌第一件事情,就是来玉泉山拜望下野的孙承宗。
    没想到,等了半天等来的却是孙承宗称病的消息。
    “杨大人,我家老爷已经病了有些日子。不但您不见,等闲连自家子侄都见不得。前些日子大帅来探望,也只是坐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走了。
    所以!您改日再来。”老管事话说得客气,杨嗣昌塞的红包却坚决不收。
    杨嗣昌一脸的失落,唯一全身而退的道路已经被堵死。
    大明官场斗争,大都抱着凡事留一线过后好想见的念想。今天你执政,难免说哪天就掉坑里,谁都有求得着谁的时候。难道说,李枭真的连一条活路都不给自己留?
    他却不知道,李枭是不会讲这些无聊的官场规矩。
    江南多年来没有大发展,除了长江阻隔南北道路不通之外。杨嗣昌的阴奉阳违也是重要的原因,没除去杨嗣昌。
    曾经赋税半天下的江南,就不会重新繁荣起来。
    江南太重要了,绝对不能就这样沉沦下去。
    杨嗣昌到达京城的三日之后,京城最高学府燕京大学的校园里面,忽然间出现了一份布告。
    《炮打东林党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布告》
    大明百姓日益富足,可在这蒸蒸日上的日子里,却有那么一个人。站在迂腐东林党一边,在江南大肆诋毁朝廷。
    他们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围剿心向朝廷的仁人志士,压制不同意见,实行白色恐怖,自以为得意。
    长愚昧腐败东林党的威风,灭朝廷贤达的志气,又何其毒也!
    想到天启、崇祯二朝的腥风血雨。他们的用心就更加歹毒,他们是要将大明重新推向战乱和饥饿之中。
    大明的学子们,我大明的忠臣们,你们答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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