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们将战利品匆匆收拾好,又简单地在树林间生了一堆篝火,将几匹在战斗中受了重伤的马匹宰杀了烤肉吃,一时间也是快乐无比。

    “将军,在前面不是有个小熊村吗,有小熊村就有小熊村民。到了那里难道不能找些村民借点食物和水吗,非要在这里冒着被克洛伊士兵发现的风险做饭”

    这位号称鹰眼的蒙田将军正大口大口地咀嚼着口中的一大块腿肉,满口那是油津四溢,吃得是津津有味,只见他是左手一大块马腿,右手一块脯肉, 只差吆喝说:“快快,把最好的美酒给我抬上来”

    美酒加肥肉,即便在帝国军中也是奢侈无比,只有身份尊贵,战功卓著的将军才配享用。如今的逃亡之旅,虽然少了那热烈的气氛,但在季夏枯林,斜月三星之下,听着箜篌鸣寂,吹着飒飒微风,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将军似乎才从美食中回味过来,啊的一声打了一个饱嗝,说道:“少帅你刚刚在说什么?”

    “唉.......”傲寒叹了一口气,郁闷地对他说道:“这就是老师与叔叔的区别了,老师无论在哪,都会非常镇定,而叔叔一旦换了一个环境,心态马上就散了”

    “嗯?这....我可要反对了,什么样的环境做什么样的事难道有错,要知道我那个哥就是为人太死板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女人的,虽然我在排兵布阵上不及我哥......是的,虽然”

    “你......有老婆?”这时,傲寒倒是奇怪了起来,在军中他可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八卦,他接触的从来都是剑术、忠诚、兵法、阵法、计谋之类的高深学问,第一次对这种下里巴人的事儿感兴趣。

    “诶,也不算吧,就是一个村妇而已,而且她已经有孩子了”

    “神马?你竟然连别人的老婆都不放过”傲寒大惊,一手掌拍在搭在腰间的宝剑上。

    这一下,所有人都几乎被惊动了,怔怔的看着这名少年骑士。似乎也是这时才终于认识了这名为少帅的人物,少帅淡淡地看了一眼这群兵痞子,又转眼盯着蒙田将军。

    视线从他们脸上扫过时,看他们表情大都是惊奇,是警惕,是要是一般人恐怕就是不心虚也得妥协几分语气,可这人是傲寒,傲世将军之子,13岁就大闹过教廷,15岁就驯服了鹰狮战马,18岁就获得帝王亲自颁发的勋章,离封地爵士只差半步之遥。怕啪啪啪0

    而18岁,正是一个武将世家的少年郎气势如虹之时。

    傲寒只看见将军狠狠地瞪了麾下一眼,麾下马上意会,继续自顾自的吃着,仿佛若无其事。心想这蒙田将军倒是跟他哥哥一样忠诚无比,又身怀一技之长,是一个不错的将军,于是缓声了说道。

    “说话吧,你是不是?”

    “我不是.....我没有,我,我没有放过.....不,我是说她没有丈夫,他丈夫早些年被军方抓去打仗去了,后来死在战场上了,我看她孤身一人,还带了个小孩,我挺可怜她的......”

    “所以你就可怜到床上去了!”傲寒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严肃无比,当真是傲世之子,从小便继承了傲世将军的威严。

    “不是,少帅!”

    “什么不是,我看就是!你知道你已经触犯了帝国军事法典中的‘不可调戏、欺辱民女,如有犯者,第一次警告,第二次开除军籍发作苦役,第三次罪当斩’”傲寒从小不懂人情,但对于帝国法典却是熟读熟背,了然于心,今日一用那是信手拈来。“说,你可怜了她多少次?”

    “不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她是自愿的,而且事后我有补偿她”

    “你说她是自愿的就是自愿的?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仗着军中的地位成群结队地鱼肉百姓,欺男霸女,逼良为娼,许多被欺辱的人心中即便有多不快但却也不敢说出真相,就怕遭到你们事后的报复,这些残渣败类.....”傲寒义正言辞的说道,“我看一个就想抓一个!”

    傲寒平生最痛恨那些官僚,他小时候就听伯父说某些官僚依仗帝国的名义,专行欺压那些弱小无助的百姓,帝国法典虽然明令禁止这种行为,但却始终缺乏强制性的督察部门。

    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这种行为竟然就发生在了他的身边,毫不注意的时候。

    “说说吧,你是怎么认识这个可怜的女人的”傲寒一时间虽然是义愤填膺,但是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尤其对面的人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的情况下,他也确实不能发作。于是,他抬头看着眼前这名高大魁梧的将军,挑了挑眉毛,平平淡淡的说道。

    “这……”

    看到那将军是一脸涨红,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心中不免一笑,心想在对付敌人时没见你那么难过,倒是跟我说说话却彷佛憋了老久的屎一样。

    “唉,一言难尽……少帅你,你知道,其实一切都发生在西境”

    “西境?”

    “长城以西便叫做西境,西境是你出生的地方,你之所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那是因为你父亲曾经是三军统帅,你伯父曾是亲政王公,你又从小深得皇帝的喜爱”

    蒙田边说边大口撕了一块腿肉下来,塞在了傲寒的手中,唏嘘了良久才说:

    “世界不是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在泱泱帝国之下,不仅有数以亿计的黎民百姓,还有超过5千万的罪国之民……”

    将军是缓缓道来,只听得傲寒心中有若惊涛骇浪,汹涌澎拜。

    “罪国之民?什么意思”

    “在落日帝国尚未成为魔落霸主之时,还是一个小小的渔村,饱受周遭的大国的排挤,欺压,可谁都没有想到千年之后的今天竟然成为了地跨南北两地,足踏四海八荒的大帝国。”

    “而那些往日欺凌帝国的国家,如今虽然被帝国尽数兼并,但历史的屈辱无法让人在短时间内全部忘记,所以这些国家便成为罪国,而他们的百姓也受到牵连。唉,我认识她时,她的丈夫被拉去充军,参加了第五次西征的前锋,然后没过多久就将他那穿了一个大窟窿的铠甲送了回来,作为唯一的抚恤。而她当时,还身怀六甲满心期待地幻想着丈夫建功立业,身穿白色绸衣,骑着金色骏马来接她……”

    说到这时,他已经是流下了两行浊泪,傲寒眼珠转了转,喃喃地道。

    “确实,罪国之民”

    “帝国法典自爱思特皇帝修改过后,但凡曾今与帝国为敌的国家的百姓,都要无条件为帝国军方没日没夜运送粮草物资,战时要比其他地方的人优先征召,诸如修长城、挖帝王陵、修行马道、兽神殿、凿通长以河等繁重徭役也要从他们村镇中抓取大量青壮”

    “少帅,您不听我继续讲我跟她的故事了?”

    “哼想得美,我还得确定确定你是否真的触犯了帝国发典的条例,一旦你完全符合,那惩罚可以延期但必然是少不了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已经没有心思给将军定罪了,纯属对于八卦的喜好而已。

    “嘿嘿,少帅你看这情况下就免了吧,连帝国都把你当做敌人了,你还把帝国长帝国短的…..”

    “可它是我的祖国”说着傲寒又要严肃地站起来。

    “别别,你别生气,我不说了”将军连忙打饶

    “不,你要说,你要把你是怎么认识她怎么可怜她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在被一名帝国士官欺负,”将军看了一眼傲寒,陷入了回忆。他继续说:

    “在当时,听她说丈夫战死在西征中了,家里没了生活来源,为了找生路,她不惜每日冒着被帝国士官调戏的危险,将做好的香甜馒头拉到校场去卖给那些士兵,那些士兵似乎也很喜欢她做的馒头。”

    将军长叹了一声,又继续说:

    “可其实是那个时候,帝国士兵领了军饷,个个手头是有了闲钱没处花,都想去找女人泄泄火,第一次见到如此貌美如花的女人一开始那是追捧不已,可那女人以为是那些士兵喜欢吃她做的馒头,而不是喜欢她本身,因为每次来的兵虽然嘴上花花但总会买几块馒头,时间长而久之她对这些兵的调戏不太感冒,以为他们只是玩一玩,可等她几经拒绝后,却是没人去买她馒头,才知道不是自己做的馒头。”

    将军又吃下一块脯肉,憾憾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傲寒,一口一口巴巴地吃着。

    “不过有好几个军队里蛮横出了名的人却在这时不惜花重金专买她的馒头,他们心怀鬼胎,各自在买馒头的时候趁机调戏她,又威胁她说她是罪国之民,帝国是不会可怜她们的,要想继续在这做生意就得成为他们的女人,如果说不从的话就别想在这里做生意了,那女人虽然无奈但为了生活也只好假装半推半就,但却始终是不肯踏出最后一步,最后那男的各种办法都用尽了,终于是耐不住这种忽冷忽热干脆强推,恰好被完成训练任务的我在校场口撞见了,”

    将军瞪大了眼睛,气息雄雄,似乎动了怒气

    “我当时看见了…….可说是整个帝国最为黑暗的一幕,明明是女人无助可怜,却被行人当成了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指责她用心歹毒,不守妇道,说她是勾引有妇之夫的狐狸精,又说她是罪国之民,死了活该。可光是说也就算了,他们还动起手来,带头的一名直接一脚揣在她的胸口上,直踹得她是委伏在地,用的却是军体拳,那些不知情的群众见了都是瞎喊:‘打得好,用力打!往死里打!’”

    傲寒一听,想到自己的家人惨遭冤枉被人唾骂的情景,二话不说,拳头却是攥得嘎嘎作响。心想果然,重点来了。

    将军看了看,却是大笑三声

    “哈哈哈,我还好心帮她解围,我当时是一拳揍得那闹事的满口牙蹦,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而身后的弟兄们这时也瞧见我跟人动手了,又看他们还想还手,二话不说也就替我撑腰,不一会儿工夫,就全撂下了,看热闹的也自知讨嫌自顾自地也逃也似的走了,为这事大帅还重重地责罚了我一顿,说我私自斗殴,罚我去炊事部做了一个月的苦役。可是呢?我换来的结果是什么,只是:一句冷冰冰的多管闲事,猫哭耗子假惺惺!我真是帮她也不是,不帮她也不是,我最后只好看着她踉踉跄跄地走了”

    “你最好是帮她帮到底,否则等我回去了,我一定拿帝国法典以欺压百姓再罚你去炊事部一个月”

    “别别,我有说我没帮她了吗?少帅你得知道我从小可做不来那些伺候人的活,上次我做完了炊事部,全军的将士就差没有敲锅打盆齐声叫好了。要知道,那个月来我是非常清楚他们一天到晚吃的都是些啥玩意儿......”

    傲寒打断了他的转移话题,认真的看着他

    “继续说,你是怎么把她可怜到床上去的?”

    “咳咳,其实哪有这么严重,只是兄弟们大家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看我受了罚,心中也是不好受,又看到那女人对我冷言冷语都是个个愤慨不已,想找她去理论。我当然是制止了他们,说起来大帅当真是一个伟大的将军,第二天,他就亲自给我们这群带头扰乱军纪的痞子单独地讲了讲,原来那群始作俑者就是克洛伊家族豢养在军中混吃混喝的士兵,只有他们的士兵没有本事又那么猖狂,当时我们一群人听到就怒了,于是就在大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又狠狠地教训了那一帮兔崽子一顿,只叫他们是彻底地怕了我们,以后连见了那可怜的女人都是吓得绕着走。”

    “然后那名女的就见你侠肝义胆,为人长得也不算太挫就同意跟你在床上干活了?”

    “什么叫不算太挫?当年我跟我哥在军中并称蒙氏双雄,我的样子至少也是属于军队中的上上之选吧”

    “好了,别臭美了,你的样子我还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时我就告诉我爹爹这个人长得好丑!嘿嘿”

    “那是你们这群长得一副贼模贼的像西方人不懂欣赏,我们漠北敕凉人都是以盘辫为美的”

    “哈哈,就是那样的丑死了,如果说你有一百是丑的话,那么其中的九十都是出在你那鸟里鸟气的盘辫上”

    “这.....我要反对了,我起码脸型还算可以吧,就算有九十是丑在盘辫上,剩下的那十也总归给我美起来了”

    “反对无效!你就是丑,大丑鸟!”

    “那我还是继续讲吧,”将军拿着一瓶从克洛伊士兵身上搜刮下来的浊酒痛饮了一口“啊,好久都没像今天这样痛痛快快过了!”

    “喝吗?”将军将酒递到了傲寒目前,在将军的印象中的大帅是不喝酒的,这不可说是一个遗憾,酒自古以来都是一种神奇的东西。有句话叫做英雄配美酒也是说的是酒的重要性,傲寒在他父亲的影响下,当然是不可能喝酒的,但是万事无绝对,或许傲寒想要尝试喝了呢。

    “我不喝酒。军法规定酒后会误事,罪当斩!”

    果然,跟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傲氏家族的人是不会喝酒的。

    “不过今天我特许你喝,那我也得同喝,这样我就不是包庇罪,我们都是罪当斩了,谁也没有比谁更好”

    说着傲寒伸手接过,一口气就喝了一大口,那时喝是的豪气干云,可不想这酒跟平常的水不同,一个劲地灌将下来首先是喉咙受不了,紧接着就气息一岔,酒水都灌进了肺腑之中,呛得他是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怎么……..这….咳咳,酒,咳咳这么难喝,咳咳还喝”

    傲寒脸色红涨,眉头紧锁,满脸是苦涩之色。

    将军一见忍不住笑道:

    “第一次喝酒吧,我第一次喝酒虽然没你这么夸张,一口气就想干了一大口,但却也是不很习惯。酒,这东西,就是如此,苦涩多于甜美,但好在能够得到喝了之后的那种感觉。”

    傲寒一见,心中立刻就不是滋味,连忙反驳道:

    “什么感觉?就是让你大着胆子违反军纪的感觉吗?!”

    又过了一会儿,见他干咳了半饷,才缓声说道:

    “我不喜欢酒的味道更不喜欢那种感觉,你以后还是也别喝了”

    将军心中沉吟道这家伙毫不礼貌,自己不喝酒却叫别人也别喝酒,哪知道酒中的深意不在酒本身,世人皆知傲氏家族不喝酒自己却在他们眼前喝酒真是对牛弹琴。

    这时蒙田将军又继续讲,讲到那一系列往事时他的眼睛深陷入眼眶里,原来那名妇女自从被蒙田帮助之后虽然是没有人来欺负了,但是却不大愿意留在这里继续营生了。在那之后,已经有好几年没有看到她了,最后一眼是在校场中看她徐徐离去。

    “嗯,鹰眼叔叔,那后来又怎么样?”

    “我好困,明晚再说吧,我们明天还得赶路呢。”睡至半响,突然将军煞有介事的问道:“对了少帅,我们的最终目标是哪里啊?过了小熊村,往北就是帝都落日了,而往南则是长以河下游的森林,前者是警戒重重,堡垒森森,后者却相对而言军事防范稍松,逃离帝国的追杀最好是选择往南。”

    傲寒心想这个问题,我近来日思夜想,深思熟虑,知道这件事未尝不是一个抉择,选择往北那就是困难重重,为父伸冤,直面强敌的人生旅途,往南就是容易无比,但是一辈子难有什么大作为。

    当下将军一言道破,他也终于到了作出抉择的时候了。

    “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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