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大路都搜过了,没找到可疑的人。”蔡田手下洪山回报。

    蔡田眉头一皱,他与容阙只有一面之缘,对容阙的模样甚为模糊,同时容阙在其面前能保持得极为镇定,说明这人善于伪装。

    “先把所有人都抓起来,一一详细审问过后再说。”蔡田担心手下没能识破容阙的伪装,还是步步为营为好,这关系整个蔡家的生死大事,不可马虎。

    “是。”洪山领命之后便带兵去抓人。

    蔡田骑着马漫步走在大道之中,仔细勘察周围的环境,攀附于大道两旁的小道太多,又路路相通,若是要进山林小道搜查,则需大量人马,问题便出在这里,此处位于西北军的管辖区,大规模调动兵马搜山必定惊动西北军,一旦种师道追查下来,麻烦就更大了。

    “你这杂碎,倒是机灵,躲进山林小道,以为我就奈何不了你?”穷凶极恶的面孔露出杀气,片刻之后又放松下来,就好像心中已寻得良策。

    ※※※

    潺潺溪水,清流婉转,在清凉的水中将身上的气味冲涤数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接着挖一个坑把衣袖粘上血迹的衣裳放了进去,思索片刻,从包袱中取出提神用得岩兰草取出,摘下一丝藏入土坑之中,最后用黄土将坑填起,在附近的草丛中寻来干草铺于上方,形成“掩饰”,遮人耳目。

    处理好血衣之后,容阙便火速离去,一路上将岩兰草拽于手中,直到下个地点,那是一处小山丘,比周围的地势高出许多,立于山丘,可以看得更远,可以看到底下众多树顶,但由于丛林树叶繁茂,树叶又成了视线阻碍,便不容易看清婉转盘旋在树下的孤劲小道,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容阙虽困意来袭,却不敢休息,现在还处于危险之中,手轻脚快地处理好岩兰草便又匆匆上路。

    夜里的丛林太多危险,虫蛇蚁兽大多出来觅食,容阙要趁着天还没完全黑寻到藏身之所,一般岩洞最为理想,但这实在可遇不可求。苦寻一番,并未能寻得岩洞,无奈捡枯草干柴就地生火,丛林里的动物虫兽夜里极为害怕光亮的篝火,大多不敢靠近,但生火过夜也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危险,那就是漆黑的丛林之中,生火的光亮极其容易暴露行踪,若是对方趁夜进山搜查,数里之外便可发现。

    简单理清思路,容阙寻了一块地势凹陷的落脚处,于四周搬来大小石块十数个,用石块堆砌成拱形的简陋炉灶,再将树枝绿叶铺盖于上方,这样极大了掩盖了篝火在夜里的亮度。

    容阙警惕地卷缩于炉灶附近,一则入夜气温骤减,他衣裳单薄,丛林的夜风寒冷如冰,钻进衣裳,带来刺骨锥肉的冰冷,只有靠近火堆方能有所减缓,二则漆黑的丛林中,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一片,在黑暗之中也许藏着吐着蛇信的无足之虫,也许还有正龇牙咧嘴的恶狼,令人心悸胆寒,人具有驱光的天性,自然而然地会往又暖又亮的火堆靠近。

    一夜平安无事,在迷迷糊糊中小憩,恢复了几分精气神,东方既白,旭日东升,看着熄灭的篝火,徒然心生几分烦恼,待到对方寻来此处,定会发现这遗弃的篝火残骸,便可大致推测出自己的行走路线,若是自己再次改变路线,都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腾云城,一时间心烦意乱。

    无奈先行简单地用枯草掩盖生火的痕迹,但这定是无济于事,对方是行军打战之人,岂会连这最简单的掩饰都识不破。

    继续赶路,不时转身回望,走了半日之久,却总未发现身后有何异样,对方就像放弃对自己的追捕,细思极恐,心中荡起阵阵寒风,也许对方并不是放弃了,而是自己根本没发现对方已经渐渐靠近自己了。

    未知所以恐惧,永远不知道对方会从哪里突然出现,这才是最大的心理压力。

    茫然四顾,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似乎每个角落中都潜伏着对方的人,一时间慌了神,急忙忙逃窜,拼命地在丛林中奔跑,就像一只被雄鹰盯上的猎物,恐惧地落荒而逃,又偏偏觉得自己的逃窜徒劳无功,无济于事。

    一直跑到精疲力竭,靠着树枝瘫坐于地,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不对,他们绝对还没来。”试图安抚自己的情绪,开始意识到恐惧才是最大的敌人。

    “丛林广袤,小道繁乱,他们绝对不会这么快就知道我的行走路径。”尽力去理清思路,清晰的思路才能做出最正确的计划,才最多可能活下去。

    “可他们为何没有一点动静,他们也绝对不敢放任我带着信物去腾云城。”思路进入了死循环,自相矛盾的推测把局势掩饰得扑所迷离。

    ※※※

    山丘之上

    五个寻常百姓模样的男子来到此处,他们眉宇之间浮现着生杀伐戮的戾气,想必是一伙杀人不眨眼之徒,为首的竟然是蔡田的手下洪山,他们便是洪氏五兄弟,早些年间在江湖上是有名的追踪暗杀团伙,作奸犯科无数,穷凶恶极,罪孽滔天,后被官服所抓,判了五马分尸之刑,在行刑前被蔡田所救,之后便一直为蔡田马首是瞻,替其卖命,做一些见不得人的“脏活”。

    “大哥,这里的岩兰香味很浓。”老二洪川抽动了几下鼻尖说道。

    “搜一下这附近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洪山说道。

    五人散开,寻找蛛丝马迹。

    半晌之后

    “这里有被挖过的痕迹。”是老三的声音,其余人闻声汇集过来。

    “挖开看看。”洪山说道。

    老三提剑插入泥土之中,将新覆上去的泥土拨开,渐渐地,露出一个破旧的瓷坛,老三大喜,将瓷坛取出。

    “打开看看。”洪山疑惑地说道,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小心有暗器或毒气。”

    老三倒是胆大,直接把瓷坛的盖子打开,刹那间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鼻而来,随后是土黄的浓烟。

    “是毒气。”鼻尖的老二高声呼喝。

    这一呼喝把老二吓一跳,条件反射地将瓷坛扔开并快速捂住自己的口鼻,其余四人也是如此。

    黄烟弥漫,从瓷坛破裂之处汹涌而出,随风迅速散开,刺鼻的气味惊动了周围的动物,五人也缓缓后退,警惕地盯着一动不动的瓷坛。

    片刻之后是洪山试探地放开捂在口鼻处的手,发现黄烟虽有刺鼻气味,却无毒。

    “是雄黄,把手放下吧。”洪山仔细环顾了四周的环境,鸡飞狗跳,莺跃雀飞,动静着实不小。

    “那小子弄一坛这玩意干啥?”老三不解地问道。

    “老二,你能闻到他的气味吗?”洪山皱眉,开口问老二。

    “一路上岩兰草的气味盖住人的气味,到这儿连岩兰草的味道也断了,现在周围都是雄黄浓烟,更闻不到人的气味了。”老二无奈地摇摇头。

    洪山眉头紧锁,这一切太不正常了,心中总感觉不对劲,于是仔细回想梳理一番今日所发生之事,他带领洪家五兄弟进入丛林,在一条溪水边畔发现一土坑,土坑上铺掩着枯枝干草,掩饰得极好,但瞒骗不了具有多年侦查经验他,他将土坑挖开,里面有件衣裳,衣裳上沾有血迹,正是昨日在大道上遇到的那人的衣裳。衣裳上有淡淡的岩兰香味,把人的气味盖住,但无妨,这说明所追之人身上有岩兰草,有气味就好办了。老二的鼻子天生灵敏,可根据岩兰草香味一路追踪,接着走了半日之久,来到此处,便有刚才发生的事。

    环顾四周,山丘凸起,正如丛林里的舞台,高高耸立,即使在很远之处,也可以望见这里的大致情形,对方为何挑在这么一个地方埋下一坛东西。

    忍着刺鼻雄黄味,蹲下来把坛子里的东西全倒出来,有数株被烧过却未烧尽的岩兰草,还有雄黄石,应该是坛子里的空气不足,火熄灭了,才没有烧尽。

    一道灵光从脑海中闪过,洪山明白这一切了。

    “我们暴露了。”洪山站于山丘之上,看向下方密密麻麻的丛林,他肯定容阙定然在远方某个角落看着他。

    ※※※

    “噗…噗…”的嘈杂之音突如其来,从远方响起,容阙抬首远望,浓黄的烟雾在小山丘升起。

    “哈…哈…哈。”转悲为喜,放心地拍拍胸口,陷入死局的推测有了答案,“他们来了,只是比想象的慢。”

    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仔细看了小山丘的附近,安静祥和,只有小山丘上是虫兽受惊咆哮,鸽雀仓惶离巢飞起。

    若是对方大规模搜山,必定惊动整片丛林的飞禽走兽,大部分丛林的安静祥和说明对方并没有采取搜山的下策,只派遣少量人进山。山丘处的异常,说明对方有人寻到那里,能发现掩藏得极为隐秘的瓷坛,这也证明了对方进山的人道行不浅,经验丰富,很有可能是熟悉这片丛林的老猎人,也有可能是专门干追踪刺杀勾当的江湖人士,不管是哪种可能对容阙都极其不利,这两种人在丛林里的追踪能力都异常出众,行动速度迅捷,又总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到自己留下的痕迹,没有人能真正全部抹去自己的痕迹,容阙也不例外。

    容阙先是把自己的心定了定,虽然情况不容乐观,但至少他知道对方现在身在何处,两方的距离算是不短,对方也一定会丢失了自己的线索,这也为自己争取了不少时间。

    对方有高手进山,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妙法良策,容阙休息一刻钟之后便又开始上路了。

    ※※※

    山丘之上

    “大哥,什么暴露了啊。”老五疑惑问道。

    “我们低估了他,这一切都是他的圈套。”一向足智多谋的老四也看穿了容阙的计划。

    “嗯。”洪山点头。

    “到底怎么回事。”老三问道。

    “他的衣服沾了血,气味较为明显,所以他选择在溪水里洗掉身上的血腥味,又把带血的衣服埋起来,他心思很缜密,考虑到若是被人发现,是否会有人根据衣服上残留的气味追踪到他,便在衣服上放了岩兰草,用岩兰草盖住自己的气味,接下来他要让自己的气味与岩兰草的气味同时消失,便设计了这里的局。”洪山说道。

    “把位置选在这里才是一箭双雕,他将岩兰草与雄黄石点燃一同放入瓷坛,又将瓷坛埋起藏好,普通路过的人是无法发现的,只有专门来找他的人才会刻意搜查并发现这个瓷坛,一旦瓷坛被打开,雄黄气味刺鼻浓厚,会把其他所有气味的遮掩住,这是其一。”老四补充说道。

    “其二是雄黄可入药,但飞禽走兽对其极其敏感,瓷坛一打开会惊动周围的事物,这里地势凸起,即使他在很远的地方也可以发现这里的异变,我们的位置就暴露。”洪山眸子微微一合,他从来都没有被人这般耍弄过,心中歹念迸发,默默下定决心定要将容阙这厮碎尸万段。

    “大哥,那怎么办。”老三武功非凡,头脑简单,想不通这之间的缘由。

    “无妨,这一切也正说明他胆怯了,也暴露了他的实力。”洪山风轻云淡,他也不是毫无收获。

    “什么意思啊,大哥就不能说得通俗易懂点吗?”老三不满地说道。

    “若是他轻功了得,便会直接奔驰而去,拉开与我等的距离,不需大费周章搞这些,这些不过是他用来为自己争取时间罢了。”洪山淡淡地笑了笑,他才是丛林中的王。

    “跳梁小丑,接下来,你还有什么伎俩呢?”洪山蔑视地看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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