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兄弟二人既然在汴京城安了家,按道理说就得去找份活计,这样既可以保证生计,又能掩藏身份。老二黄盐提议说,上回住的那个秋实客栈正在招工,咱们可以去试试。老大黄柴想了想,觉得这是个好办法。虽然目前两人还有一百两银子,那那是逛青楼、进赌坊的本钱,可不能糟花了。

    于是两人再次来到秋实客栈,找到掌柜的,表达自己想要应招的意思。秦铁牛一眼就认出他们是前几日在这里住过的沙州客人,又问了些关于为什么来京城,家里还有什么人之类的问题。

    两人拿出早就编造好的说辞,说自己在沙州的父母早就死了,因为穷也没娶到婆娘,只有兄弟二人相依为命。之所以来京城,是受到在沙州的好朋友指点,说沙州日子不好过,你俩正是壮年,去京城就算是卖力气也比在沙州受苦好。

    秦铁牛点点头,没多考虑,便同意了。

    让他俩明天就正式来上工,先熟悉下店里的环境,先干些进出货物、跑堂、洒扫的杂事。每个月工钱三两,表现好的话年终还有额外奖金。

    黄家两兄弟大喜过望,三两银子的月钱,这比得上他们在甘州半年的工钱了。果然汴京城就是霸气,工钱都比那边陲小城高如此之多。

    第二日天刚亮,两人就兴高采烈的来到了秋实客栈。六十多岁的老钱已经在秋实客栈干了七八年,从最初的洒扫工干到现在的厨房总管。老钱也是刚到,因为要到辰时再开始干活,所以目前暂时没事。正好黄柴和黄盐听听老钱的教诲。

    老钱告诉他们,咱们的东家不是秦铁牛,是眼下刚考上青天阁修行院的学生。

    青天阁?黄柴和黄盐面面相觑,纷纷吐了吐舌头,那可是天下最顶尖的人才聚集地啊。没想到一个开客栈的都能考上青天阁,这汴京城真是卧虎藏龙啊。

    “我跟你们说,虽然你们是外乡人,但咱们京城人跟别地人不一样,咱们不低看外乡人。只要你们好好干,我看在眼里,秦掌柜看在眼里,陈东家看在眼里,不会亏待你们的。”老浅拍拍黄大黄二的肩膀,语重心长。

    “是是是,咱们一定好好干。”黄柴赔笑,心想这老钱看来权力不小,回头买点鱼肉孝敬孝敬他。

    “北军前锋营伍长,大将军麾下最喜欢的伍长,青天阁修行院学生…这一个个头衔,你们都要记着,别回头别人问起来你们却茫然不知。”老钱继续教育。

    黄柴心里忽然一惊,小声问道:“敢问咱们东家尊姓大名。”

    “陈乐天!”老钱自豪的道,与有荣焉。

    “啊?”黄盐大惊失色。

    倒是黄柴反应快,偷偷伸手掐了一下黄盐,对老钱道:“好名字好名字!就凭这个名字,也能料想,对咱们东家来说,考上青天阁就不是啥难事。”

    老钱嘲笑道:“你们连见都没见过,少拍马屁,咱们东家不喜欢别人拍他马屁。”

    “是是是。”黄柴连忙点头认错。

    老钱又教育了会两人,心里格外舒坦,最近几个月,自从秦二掌柜接管原先刘先生的职位后,秦掌柜大大扩张了很多生意,招了很多新人。原本只有七八人的队伍如今已经扩大到将近五十人,而且还在持续招人。这就让资历甚老的老钱有了很多教育人的机会。这种身居高位居高临下教育人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老钱忽然想起孙子昨日下学堂后一直念叨着的那句话‘巧言令色,鲜矣仁’,孙子说,这话的意思是太过于懂得花言巧语媚上欺下的人,一般都没什么仁心。老钱吸了一口气,甩甩头,觉得教育人好像也没那么有意思。

    整个上午,秋实客栈的伙计们都很忙,从市场上买货回来,从店里送货出去,根据大掌柜陈乐天的提议,四宝斋也提供了送货上门的服务。所以黄家两兄弟上午一直都在忙,到了中午,两人一人端碗饭菜坐在后院的台阶上大口的吃。

    三下五除二吃完,两人找个没人的角落说起话来。

    黄柴叮嘱黄盐,千万别露馅了。正愁在百万人口的汴京城找不到那个天杀的陈乐天,竟然是这秋实客栈的大掌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是虽找到了陈乐天,但有个新问题也出现了。那陈乐天竟然考进了青天阁。要知道,即便是在人才堆里,青天阁都是很难考进的地方,更何况在他们这样的普通人眼里,青天阁就好比凌霄宝殿,高到他们看都看不到。

    想要杀一个青天阁修行院的学生,恐怕不比爬上县令夫人的床来的容易。

    “哥,咋办?”黄盐打个饱嗝,六神无主。

    “咱们静观其变,寻找机会,千万不能冒然下手。”黄柴叮嘱道。

    其实兄弟二人现在已经非常心虚了,就算那陈乐天真站在他俩面前,他俩估计都会腿肚子发软。当初在荒漠上,那陈乐天就像一尊杀神,提枪而立的样子像极了说书先生故事里杀人不眨眼的战神。现在,又得知他考上了青天阁修行院,与那些飞来飞去的修行者为伍。

    还怎么杀?会不会杀心一起就被他反杀?会不会就算没起杀心也会被他知晓心里的念头?

    “哥,我怕!”黄盐越想越怕。

    “怕个球,人死鸟朝天,你再这样我先宰了你!”黄柴低声喝道。

    黄盐扁扁嘴,有点想哭,但忍住了,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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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天阁,修行院,和诚八年,天字一号班。

    修行院每三年一考,收进来的学生都要分班,否则一千多人也没办法在一起授课。为了区别往届学生,在编班名时,首先确定考生入学的时间,然后分天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地字一到八、玄字一到八,依次下去。以陈乐天为例,今年是和诚八年,所以陈乐天就是和诚八年天字一号班的学生。

    据说天字一号班是考试成绩最好的一批,但也仅此而已,夫子亲传十二弟子里,也就王轻鸿一人是天字一号班出身,其他人都不是。

    陈乐天这个班名册上是三十人,但现在只到了二十八人,还有两人没到。其一是孙子书,缘由大家都知道,另外一个没到的就是相府长孙李成俊,缺席第一堂课的原因很尴尬,李成俊因为没经过父亲允许擅自参加书院秋闱,现在正在家中被关禁闭。

    今天是入学的第一堂课。柳师已经在台上滔滔不绝的讲了一个时辰,一直在跟大家讲解修行的境界之分、修行的一些简单方法。有点口干。端起茶杯喝了口水,道:“你看看你们多幸福,李成俊好不容易考进来,却要被家人责骂,你们呢,很多人家里都是富贵人家,考进来后,家人欣喜若狂恨不得把你们供起来。”

    “老师,我有话说。”陈乐天站起来。

    “怎么又是你?说吧。”柳大宗师想给陈乐天一拳,这已经是陈乐天第八次有话说了。

    陈乐天满脸困惑的道:“李成俊父亲不是户部侍郎吗?户部侍郎胆子这么大?敢明目张胆跟我们书院做对?”

    柳宗师牙根很痒:“什么叫跟书院做对,你在胡说什么!李成俊自小便醉心于修行,李侍郎是不想让他一心只知修行,忘了家国天下!陈乐天同学,我希望你有问题之后先自己动脑想想,实在想不明白了再问。”

    “是是是,老师说的对。”陈乐天拱拱手。

    柳云天大宗师扫视一圈众学生,道:“我希望你们也要像李侍郎要求自己的儿子一样去要求自己,修行,固然重要,能操控他人生死,能快意恩仇,能保护自己,这些好处固然是吸引你们走上修行之路很重要的原因,甚至可以说是最让你们心动的原因,但是,也别忘了本职,没有国家的安宁百姓的安稳,一切都是空谈。”

    陈乐天心道,这话怎么听起来很像大将军平时经常跟我们说的话?我听了五年,耳朵都起茧了。修行就是修行,来点实际的东西好吗?比如说,如何快速进入修行的门槛、如何快速提升境界、如何在一年内达到御剑飞行...

    “陈乐天,对于我方才说的,你有什么意见?”柳师看了看陈乐天,抬手点了点。

    “啊?”陈乐天左看右看,大家都看他,他只得站起来,拱手答道:“老师说的很好,我在边关就常听大将军教育我们,不要一心只想着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心挂百姓...”

    此时,在教室外,夫子路过,听到里面的声音。转头对旁边的大弟子王轻鸿道:“里面的学生在扯什么?空谈误国啊...”

    王轻鸿忍住笑,道:“柳师是在酝酿时机,估计用不了多久那小子就得被揍了...”

    话音刚落,就听教室里乒乒乓乓一阵响声,然后就听见柳师的声音:“以后再敢上课时夸夸其谈,就打的你三个月下不来床,听见没?”

    接着就是陈乐天虚弱的声音:“学生知错了...”

    柳师的声音:“同学们,空谈误国,空谈不止误国,还会误修行、误天下、误一切有益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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