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如从她的屋中出来,看到高峻后就是一愣。她显然没有预料到高峻会回来,也不知道他回来后是在哪个人屋中休息,于是有些猜疑地看他和丽蓝。

    此时婆子正在一楼准备早饭,丽容一见高峻,便有意把一件事当他的面进行确认,她对丽蓝道,“老九,你初来乍到,总该勤快些,还不去帮妈妈干些活儿!”

    丽蓝狠狠瞪她一眼,也为躲着高峻,于是快步走下去。

    高峻低声对柳玉如道,“你们这是喝了多少,我不在家,又出来个老九……”他用劲地搓着脸,“真是愁死我了!”

    丽容揣摩,高峻外出多日回家,便以这样的口气与柳姐姐说话,也不像是玩笑,反而还极是认真的架势。她脸上的笑模样有些僵,也去看柳玉如。

    谢金莲道,“峻,你昨天晚上怕的可是家法,今天怎么就愁起来了!”

    高峻扭脸瞅定了谢金莲,皱着脸道,“我那是玩笑懂吗?再说我就是怕家法啊,可家法怎么不管事了啊!”

    说罢,他有些气乎乎地起身道,“我去牧场里有急事,饭不吃了!”

    他“噔噔噔”地下楼,头也不回地去院子里牵了炭火,翻身上去往牧场去了。

    丽容知道夜里是谢金莲陪高峻,便问她道,“晚上你说过什么?”高峻说牧场里有急事一说显然是个托辞,但他不高兴了是肯定的。

    谢金莲急于表白,“我们什么话也没说……就是……思晴可以作证!”

    丽容再看思晴,思晴道,“他……什么都没说啊……”

    柳玉如看看谢金莲和思晴,笑了一下,对丽容道,“从昨天酒桌上你就在老九、老九的叫着,别人谁叫过?今天怎么又审问别人?不就是喝场酒、一家人趁着没外人乐呵乐呵。丽蓝自己在旧村,我们不该叫她过来?不然还有没有人情在?丽蓝是你姐姐,即便真是老九,也不该你叫啊!”

    丽容不敢顶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再听柳玉如道,“弄得我在峻的眼里成什么人了!”接下来的话,她没再说下去。

    高峻从来没有在柳玉如的面前这样表现过,他不吃饭就出院子,谁都会认为这是生柳玉如的气了。

    丽容抬脚就往楼下走,“我这就让她回去!”

    柳玉如一把拉住她,再一下子抖开,用一楼听不清的声调对她道,“不嫌乱是么?你把脸给我舒展开、只当没事,但老九不许你再乱叫了!也不许你自作主张再和丽蓝解释!”

    丽容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柳玉如这样对自己说话也是头一次,当着家中人,丽容感觉很没面子,眼睛里转了泪花儿。

    高峻的表现让柳玉如心里也乱,她皱着眉、对谢金莲道,“你别一整天跟没事人似的,操点儿心吧……你们下去吃饭,我不吃了。”说罢扭身回屋。

    谢金莲吐了下舌头,伸手到丽容的脸上抹着、小声却极清楚地说道,“我先把你脸舒展开,一会上了桌子不许你哭丧着脸、也不许你笑、只许你闷头吃饭!”

    众人被她的动作逗乐了,丽容也哭笑不得,但脸色总算比方才好看了不少。

    众人下去,苏殷问道,“玉如呢,怎么不下来。”

    丽容道,“问问谢金莲和思晴吧,她们夜里动静太响了,柳姐姐没睡好,此时又补觉呢!”

    谢金莲左右地找着道,“家法呢!我刚说过话的,家法呢?你太拿我不当回事,早晚有你好看。”樊莺、思晴、崔嫣等人不吱声,丽容、丽蓝同时笑了起来。

    苏殷又问,“高大人不是已经回来,怎么不吃饭就出去了。”

    以苏殷的城府,一般情况下不会不控制酒量,但她昨天就喝多了。昨天柳玉如让丽容去请丽蓝时对她说,丽蓝自从到了牧场村,就一个人在旧村忙,前些天人家还在旧村高二哥那儿请过酒,我们总得请一次……一家人,也没外人。

    但人一到、酒一喝上,丽容便叫她老九。柳玉如也不吱声儿,苏殷心里就犯了寻思,以为这是柳玉如接纳丽蓝的表现。

    联想到柳玉如对自己的态度,苏殷嘴上不说、脸上不表现,但心里不舒服。

    心道自己在这个家里的身份地位真是微妙,处处小心翼翼地、连回趟家都要刻意选好了时候,而老九这么快就已经进来了。

    柳玉如不点头,丽容怎么会如此大胆!

    有谢金莲在里面掺和着,早饭竟然吃得有惊无险,丽蓝当然高兴,觉着比往日里还多吃了不少。但她却不知道此时的二楼上,柳玉如关着房门,在屋里面心烦意乱、自已抹眼泪呢。

    昨天在酒桌上,丽容“老九”之词一出口,柳玉如就极为震惊,但当时能怎么做呢?一口否绝、不让她说?又怕丽蓝抹不开面。

    很显然丽蓝过来前精心打扮过了——刻意施了淡妆,衣裙也着意挑选过。丽容叫她“老九”她也听着——那么丽容去叫她时是怎么和她说的?

    她只能一个劲儿地劝酒,谢金莲开些过分的玩笑也不制止。但高峻气乎乎下出去前所说的,“我那是玩笑懂吗?再说我就是怕家法啊,家法怎么不管事了啊!”这不就是在说她吗!

    看来这里的误会真是大了。

    前些天在高峪二哥那里,丽蓝当众挑明过去与高峻的往事,李婉清回来后就对柳玉如说了。柳玉如也知道当时的事情起自谢广的不知好歹,一切都是话赶话。

    而当时高峻的表现也说得过去——有人都见他一步赶上了,难道让他站在门边儿、一听丽蓝这么说就落荒而逃?这不更是心虚、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再说这不是他性格啊!

    柳玉如能猜到那晚在高峪那里,高峻应对此事的口气。一定是满不在乎的不正经,但他一定不希望此事被人当个正经事广为传扬。

    与丽蓝有纠葛的另有其人,而峻只是替人顶缸而已!

    再想一想丽蓝的情况,柳玉如就更难过了。

    陈捕头去了沙丫城金矿、许久都未到牧场村来,也不排除他对丽蓝到牧场村开温汤买卖有什么猜测,但毕竟他与丽蓝的过去连高峻也是清楚的。

    事情巧就巧在,这件事情发生后,柳玉如还没来得及说一说这件事,高峻就急着带人赶去了于阗,而昨晚自己也不知他会回来。

    她知道,高峻今天不快、也毫不掩饰的原因。他私下里曾经毫不掩饰地对柳玉如说过,他对高审行饥不择食的染指菊儿极为不屑。

    如今,一个西州大都督,家有三妻四妾,还“处心积虑”把陈捕头派去沙丫城那么远,随后就收丽蓝做老九……让人这样猜测,高峻岂能会爽!

    柳玉如忽然想起来,升陈捕头做沙丫城金矿管事的建议,正是苏殷提出来的。

    一想至此,她意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感觉苏殷的建议和丽容的迫不及待,都跟预谋好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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