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薄布有些气不出,天山牧真拿了浮图城的一万人当打酱油的了!两个小毛孩子!不给他们点厉害尝尝,明天就要把马场开到浮图城里来了。

    龟兹方面连喷嚏都不打一个,浮图城这边倒让人欺负到家里来了。当然,要让浮图城明火执杖地去捣乱,这对父子还没有傻到那个份上。白天时,阿史那薄布便从自己的手底下精选了五百人,要给天山牧来个突然袭击。

    为着稳妥起见,所有参与行动的人都不能穿浮图城的军衣——要装扮成流寇——不论将来出现什么情况,阿史那薄布对他们道,“谁敢露出浮图城的名头,我定不饶他!”

    从带队的头目、到参与行动的每个人都是嫡系,对大汗忠心耿耿,“大汗放心,保证马到成功!”

    雉临叮嘱道,“多带硫磺焰硝、引火之物,另外我还给你们准备了几桶乌油,到了那里趁黑放火,把他们白天建起来的,统统给我烧起来!我让他建!”

    有个头目说,“我们要悄悄接近,得手后迅速脱离,撤退时不要直接往浮图城方向撤,我们就撤去金沙岭下边的柳谷,在那里潜伏下来,待风头过了再悄悄返城。”

    阿史那薄布深以为然,“估计着那些人白天时一定累个不用说,此时正睡得死猪一样。尽量不要伤人,不然的话事情闹大了,我们不大能撇清。”

    这边早打探清楚了,在田地城外只有天山牧的两三百人,他们累了一天,晚上再有回城去休息的,那么在工地上就没多少人了。一入丑时,阿史那薄布大手一挥,“行事!”

    五百人骑了快马,马蹄子都用布裹了,各带引火之物从南门出去。路上不点火、悄悄绕过去。

    阿史那薄布和儿子雉临,登上浮图城西北城墙,从这里完全可以望见田地城火起。到时候大火映天,就等着好戏看了。

    夜风还有些凉,雉临抱着肩膀、极目往田地城的方向看,约莫着过了半个时辰,田地城的外边首先冒起一团火光,随后又一团,他兴奋地对他父亲道,“得手了!”

    阿史那薄布成竹在胸,“静候佳音!”

    远处已经一片火海,听不到牧场人的叫喊,多日来积郁在阿史那薄布胸中的恶气得到了舒适的释放。他打个哈欠,对儿子说,“我去休息,你替为父在此盯一阵子。”

    他回到自己的住处,脱衣、躺下。想像着天山牧总牧监高大人、看着付之一炬的厩房时脸上的表情,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雉临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不好了,不好了!”

    “老大不小了,你太沉不住气!想我百年之后,要如何放心得下你!”阿史那薄布道,“说说什么事”。

    他儿子道,“大事不好了……父汗,我们的人怕是遭遇了他们的埋伏!”

    阿史那薄布不想起来,仍然躺在那里道,“笑话!你不知兵法有云:十则歼之,我五百对他三百,他埋伏什么?”

    雉临道,“可是在那片火光里,我明明看到有人在厮杀!”

    “放心!那一定是他们在救火,不要大惊小怪的,扰我休息。”

    他儿子气极败坏地道,“不行,我要再派出去一千人接应,那可都是我们的亲信,我不能让他们有去无回!”

    大汗无奈,慢吞吞地爬起来,“去看看。”

    两人再上北城墙,往田地城方向眺望,却看到那个方向的火光已经渐渐地熄了,隐约仍能看到晃动的人影。

    阿史那薄布对他儿子道,“看看,让我说着了,等他们那些牧子们爬起来救火,我的人早撤了、厩房也烧得差不多了,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他对儿子说道,“依我猜测,天亮后他们一定会来我这里询问,我们只管睡觉!”

    雉临满腹狐疑,不再坚持。他哪里睡得着,睁了大眼捱到天亮,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阿史那薄布其实也没睡,这对父子眼睛里满布血丝地见面,“兴许他们是撤往柳谷去了,我们再等等。”

    有人报,“大汗,天山牧来个护牧队,求见大汗。”

    阿史那薄布赶紧道,“快让他进来!”

    来的是苏托儿,这小子往阶下一站,对大汗毕恭毕敬,“大汗,我们总牧监让我来对大汗说,让你亲自去田地城一回。”

    阿史那薄布问,“哦?不知高大人有什么重要事?”

    “回大汗,昨天半夜,有不明身份的五百人,摸到到天山牧新建了半截的厩房搞乱放火,已经被我们值夜的护牧队一网打尽!”

    “一网打尽!?”阿史那薄布有些不信,“你们有多少护牧队值夜?”

    “回大汗,我们有二百名护牧队,高大人把我们分作两班,分上、下夜值守,下半夜正是本人领队!”苏托儿一边说,一边有些心虚地看着雉临。高大人曾经说,“自管去,又不是他们做的,怎么会冲你撒气!”

    他看到雉临眼睛都红了,在底下攥着拳头,还是阿史那薄布比较和蔼,“那……一个都没跑掉吗?”

    “回大汗,据被俘的人说是五百人,我们算了算,当时射杀的有四百八十三人,还有在押的一十七人,不正好是五百!”

    “你!!”雉临怒不可遏,苏托儿此时就把怕忘了,回道,“怎么我算错了吗?以前我在田地城数羊的时候从来不出错!”

    “既然贼人都已捕获,还找本汗做什么?”

    苏托儿道,“因为里面有个人说,他是浮图城的人。”阿史那薄布吓了一跳,“岂有此理,我与高总牧监私情好得很,浮图城谁敢做这样的事?!这样血口乱喷的,就欠一刀砍了。”

    苏托儿道,“我们总牧监在我来时也是这么说的,说他也不信是大汗派人去捣乱。总牧监说,如果大汗没空就不必去了,严惩放火、污蔑之徒就由高大人代劳了。”

    雉临厉声问,“你们还要怎么严惩?”

    “高大人说,如果确认不是浮图城的人,那么他要亲自砍了这十七人。”

    苏托人走后,阿史那薄布往靠椅上一仰,“传我的命令,优恤那五百人的家眷。”雉临问,“父汗,难道这口气我们就忍了不成?”

    阿史那薄布咬着牙,半晌才道,“忍?哼哼,哪里吃的亏,我要再到哪里找,今天夜里,再去一千,不,去一千五百人,我让他能!”

    雉临到此时才头一次看到父汗身上的血性,做个大汗不是白给的。他一阵兴奋,“这次我要高高地挑着浮图城的旗子,替那些死去的人出口气!打了田地城,再一鼓作气杀去龙泉馆,先把高峻他妻姐的温水池子砸了!”

    阿史那薄布眯着眼睛提醒道,“你又不老成了!你怎么不去打西州呢?人都死了,出的什么气……仍照前法行事!”

    雉临刚要走,他爹又叫住他,“还是要小心些,我猜高峻那小子今夜必有防范,暂不要去,盯着他们,看看他再建得差不多了,冷不防再搞他一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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