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然军在这场兵力悬殊的战斗中无疑是全胜,而且一万多人攻击两千余骑兵还能被打成这个样子,可以说自从中州大战开始到现在几百年间就没有出现过,这不仅让北楚军大惊失色,就连秦军也同样吃惊不小。

    公孙输作为客军,自然是看的清楚,本来计划好的骑兵破阵,步兵两翼和韦德计策根本就没有出现在战场上,而真实的情况则是,骑兵两千,击溃敌军弓弩兵两千余人,然后北楚军弩兵慌乱逃窜直接就冲垮了自家大阵,甚至还连累了正在赶来的五千余人的第二梯队。

    战后短暂的统计之后,更让公孙输吃惊的是此战的战损比。

    “我军两千余骑,战死三十,伤五十六……”

    公孙输尽量保持着冷静,接着问道:“敌军呢?”

    斥候道:“敌军出战具体人数不详,但在战场之上遗尸三千……”

    公孙输大吃一惊,因为按照中州列国的战争规则来说,一般受伤的士兵数目应当是战死人数的两到三倍,这样算下来,敌军一万五千余人的步兵大队,在这场战争中最起码会有近七千人的伤亡!这是一个庞大的数目,最起码这个数字对于现在的景然军而言是一个非常大的数字—因为他们所有的可战兵力一共才万余人出头,而且还有许多根本没上过战场的新兵……

    公孙输得知这个数字之后,惊讶的已经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了:“这……这个,可探查清楚了……”

    听公孙输这么说,斥候兵反倒不高兴了:“将军可是对我等的战功有所怀疑?我们这么多弟兄可都看着呢,咱斥候军可做不出这样的丢人事儿来,若是将军不信,自可亲自探查!”

    公孙输:“呵呵……没有,本将军信你们。”

    说着便摆了摆手,回头朝着景然的大帐走去。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他曾经带领着自家的公孙骑驰骋于秦国西垂,和西戎大战;也曾经领着人马和赵国铁骑在上党大战,虽然此生战胜了无数对手,但景然的出现,彻底让他对战场的瞬息万变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想着想着,他很快就到了景然大帐,但是进入大帐才发现景然居然不在,问了侍卫才知道,景然去了校场,召集士兵,做做后的动员了。

    “各位,今日一战可还轻松?”

    军士们都面带笑容,他们之中有老兵也有新军,对于新军而言,这次的战斗让他们不在畏惧失败,让他们对自己的统帅,自己的大王有了十足的信心;对于老兵而言,他们也从来没有取得过这样的胜利。

    “轻松!大王万岁!”

    景然看着眼前的士兵们,心里也感慨万分,这些人里有五千人都将是自己的士兵,都将陪着自己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大家知不知奥咱们杀死了多少敌人?”

    景然看着台下的军士们,还不等他们回答,率先说道:“近七千人!”

    听到这个数字,军士们又是一阵大哗:“大王!大王!”

    “你们知道,咱们损失了多少人吗?”

    景然同样看着他们:“不到一百个!”

    “啊!”

    “自从中州建国,到现在近八百年,可有过这样的战绩吗!”

    底下的军士们同样激动万分,因为这场战斗,他们每个人都是参与者!

    “没有!”

    “自从诸国混战,可有过两千人大破万人的战绩吗!”

    “没有!”

    景然:“是啊,没有!可咱们今天有了知道为什么吗?”

    众军士想到,那就是咱们的统帅英明啊。

    景然看着若有所思的军士们说道:“那是因为寡人有你们,有你们这样的英雄!”

    听到这话众军士全都扬起了头,他们很多人出身贫苦,身份低贱。有的是奴隶出身,被贩卖到军营当中为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们当做上战场的替死鬼;有的是佃农出身,没钱上缴税赋,被迫当兵远走他乡,可就是这样一群人组成的部队,却做出了这样的功绩,特别是有些逃难加入新军的军士,顿时泪流满面,他们长这么大,哪里有人讲他们当做人啊。

    张勇也在下面,泪水不停地流下来,因为他就是佃农出身,身份凄惨。

    听完景然的话,不论是秦军还是新军都是一阵感动,恨不能马上为景然效死。

    景然看着他们说道:“弟兄们,看看大家身旁的弟兄,战友,记住他们的长相,因为咱们军队中有秦国弟兄,楚国的弟兄们要牢牢记住他们的长相,衣着,咱们记住了,我大楚国在我景然有生之年绝对不与大秦为敌,两国世代交好,永不开战!”

    说着就向众军士深深一揖,张勇等人可跪倒在地。

    “秦楚交好,永不为敌!”

    顿时所有的军士都大喊起来:“秦楚交好,永不为敌!”

    正在这个时候,公孙输走到了校场旁边,看着台上的景然。

    “父亲和大王真的比我想的远啊。”

    这个时候景然看着自己的新军:“我问你们,你们害怕吗!”

    众新军大叫:“不怕!”

    景然听他们的话微微一笑,看了看身旁的李任,用他们俩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先生,这些兵你替寡人练出来了!多谢先生。”

    李任微微一笑:“大王过奖。”

    相比于景然军大士气大振,北楚军中却是一片惨淡,黄昏时分出发一万人,随后又有五千人的第二梯队,两军一万五千人,回到军营之后能站起来的还不足三千人,这一仗,算是彻底把这支部队的骨头打断了。

    这个时候北楚军大帐之中也为自己这支部队的退路做起了打算。

    最可怜的人非张姓将军为属了,自从苏州遁逃之后,他被众将奉为领军之后,虽然可以带领全军了,但是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在众将当中人数最多,力量最大,但是经此一战,他的一万人,彻底被打残了,这样的情势之下,众将自然也不会再将他放在眼里了,所以就连今夜的会议都没有着人通知他,而现在他之所以在此,却是自己的亲兵告知自己,这军营中是要打算“投敌”了!

    张姓将军也是无奈,得知消息之后也是摇头苦笑,“投敌”?投谁的敌,景然是楚王,楚国的将军现在投降与他能叫投降吗?这帮军汉心中可没有对景玉将军的一丝信服,有的只是敬畏,现在大难临头,连这点敬畏也要丢道九霄云外了。

    他现在还在主位上,可是这个座位就想长了钉子似的,扎的他屁股疼。

    “诸位……”

    他刚一张嘴,就被吵闹声打断了,这会议自然也就主持不下去了。

    他仔细听着底下将军们的叫喊声,虽然乱七八糟的没个章程,但是说来说去都是围绕着一个问题:怎么投降比较好看……

    张将军摇了摇头,这帮人彻底没了胆子,只想着投降了,但是他们却没有想过景然会不会接受他们的投降。

    想到这里,他站了起来,看了看众人。以前的他只要一站起来,所有的将军都会站起来敬服的看着自己,但是现在他站了一会了也没有人管他。

    “这帮军汉……呵呵……”

    “诸位将军听我一言!”

    他用尽了力气喊了出来,总算让这帮人停了下来。但是众人的眼中全是不屑。

    “呦,张将军有何事啊。”

    “莫不是突围事宜?”

    “哈哈……”

    张将军忍住心中不快道:“诸位的心情我理解,但我实话是说,诸位如何就能肯定敌军可以收容尔等!”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顿时停了下来。

    是啊,咱们可是景玉的人啊,如何能够让大王接受我等啊。

    顿时,众人解愁眉苦脸着。

    这个时候张将军走下主位,对着众将说道:“景玉将军与我有再造之恩,本将绝不会投降的!”

    众人听他这么说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他的一切都是景玉给的。

    “但是,作为诸位现在的领军,我愿意为诸位走一趟,为诸位和无辜的军士们找一条活路……”

    “啊!”

    “领军可当真?”

    主将七嘴八舌的问着,张将军微微一笑:“自然当真,现在就请诸位稍后,本将军速去速回!”

    既然已经这样了,又何必逼他们,毕竟是战友,难道要和他们大打出手吗?不,本将胸怀坦荡,生生死死都是大将军王的人,他们可以降,本将不可!

    想着想着便带着自己十个亲卫前往景然大营。

    而景然这边虽然想到了要逼降剩余的北楚军,但是又想到自己这方的实力稍有不足,怕他们不肯,只得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开始动员部队,做战斗准备,另一方面也着令李任做好接收准备,就在他们还在为第二天的事情罪计划时传令兵道:“敌军张领军前来会谈投降事宜。”

    景然等人大喜,赶快着令部队列队迎接。

    “大楚领军张氏,拜见大王!”

    说话的正是张将军,只见他单膝跪地,丝毫没有投降将军的那种屈膝求存的猥琐样子。这让景然对此人高看了一眼。

    景然:“请起,都是楚国人,只要战争结束了,什么都好说。”

    说着就拉着张将军的手走进了大帐,现场的人不论李任,还是张勇,公孙输等人都知道了,从现在开始战斗已经结束了。

    进入帐中之后,景然先问起了这支军队的主将苏州,得到的答案也让在座的所有人哭笑不得。

    景然:“难怪以将军这样的大才都能到我这儿来了,原来是……”

    张将军脸上红白一片,但是他还是要继续恬着脸谈下去,为了自己手下剩下的那些军士了。

    “大王,我们的条件很简单,照顾伤兵,收容战军,所有领兵将军自我以下,全部都要留一条活路。”

    景然微微一笑:“自然如此,我军新建,需要像将军这样的忠贞之士。”

    张将军自然也没有说破自己要为这支军队殉葬的事情,当下连忙答应着。

    最后景然与他相约,明日正午,两军正是交割,北楚军全部放下武器投降,伤兵放回楚国,参将以上人员,尽皆束手。

    这一夜,在景然看来,竟是如此漫长。

    第二天正午时分,由张将军率领众将先行跪拜景然,随后所有军士,共计一万八千余人,依次出营放下武器,跪倒在景然大军面前。

    景然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降军,策马上前。

    “诸位将军,众军士不必担心,大家都是楚国人,寡人会保证大家的生命安全。”

    北楚军大呼万岁。

    随后举行了受降仪式,景然代表联军接过了象征北楚大军统帅权力的虎符,宝剑。从这个时候开始,这支三万余人的部队彻底不复存在。

    等一切就绪之后,景然召见北楚降将,先是斥责一番,说他们不思国恩,为虎作伥。再好言以劝,众将无不感激涕零。

    但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士兵报告。张领军已经回到了北楚大营,领着五十个亲兵全副武装,向景然大军发起了冲锋。

    景然大惊,当即质问降将:“这是如何!”

    降将当中也有张将军的熟人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张将军是要殉葬啊……”

    “啊……”

    景然:“如此良将……”

    当下就策马出营,前往大阵。

    到了大阵之后才看见,张将军带着五十人,策马向着自己大营策马而来。

    他们只有五十人,而现在自己的大阵,除去安抚降军的军士之外还有三千余人。

    明知是死,却为了自己的信念一战。这就是军人!

    虽然是敌军,但是这样的军人又有哪个将军不动心的呢?这个时候公孙输等人也闻讯赶到,看着敌军越来越快的马速,看着敌军不畏死亡的冲锋,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也红了眼圈。

    大楚何多才耶!

    对于令人敬佩的敌军,最大的尊重就是在战场上杀死他们,让他们在军人的荣誉下离开!

    景然:“骑兵!列阵!”

    众骑兵:“吼!”

    太阳慢慢走向西边,染红了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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