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安琪沉沉睡去。

    醒来后天已经黑了。

    我头痛欲裂,安琪和地上的相机残骸也都不在了。

    后脑勺起了个包,摸着十分滑稽。

    额头上的血口已经凝固。

    我胡乱套上衣服,去小区附近的门诊包扎处理了一下。

    回去的路上,我打开手机,看见安琪下午发给我的消息:

    我回去了。再见。

    这一晚天上没有月亮。

    夜风很冷。

    两天后梵耶什旅行回来,看见我捧腹不已,笑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康榕,我去一趟布宜诺斯艾利斯旅行,你是不是去劳改支队接受教育了?”

    他一面笑话我,一面取出一盒烟。他递来一支细长精致的烟卷,“试试?放松很管用。”

    我鬼使神差地接过烟,也不顾自己在室内,点燃后吸了一口。

    “怎么样?这可是行货。”梵耶什笑着问我。

    “有点晕……你怎么过的安检?”这烟一点也不呛人,也不能说有什么味道。但吸入后,我却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我自己就是从另一个星球偷渡过来的,”梵耶什摇着头轻笑,“你觉得偷渡点禁烟对我来说能有什么难度?”

    “是啊……真是好烟。”

    坦白说,近日来我的精神的确有点消沉。

    这烟却让我觉得自己从头到脚地化成一缕轻烟。

    没有苦恼。

    也没有喜乐。

    只是简单而漫长地,彻底地放空了。

    真好。

    “好了,你别再吸了。”梵耶什抽走我手中剩下的半支烟,“它不是麻醉剂。你要是上瘾了,安琪肯定会杀了我。”

    我好不容易从那半支烟获得的解脱感顿时被打破。

    我垂下头,继续像一只懒猫伏在沙发上。

    安琪说了“再见”。

    那之后他没有再联系过我。

    他不回我消息,电话也始终关机。

    “噢……”梵耶什突然唏嘘地轻叹,“安琪……”

    我把腿收到沙发上,昏昏欲睡。

    “你至于吗?又不是失恋——再说,现在这样,对你们两个,不,对我们三个都好,不是吗?”梵耶什似乎心情舒畅,吸着我未烧尽的半支烟。

    “至于的。我一天没有他的消息,就好难受。”

    说出这话,我自己也有些震惊。

    真是肉麻。

    可说出来之后,到底轻松了一些。

    “他不会跟你分手的。”梵耶什坐到我对面,平静而肯定地看着我,“我太了解安琪了——他就是那样的人,有时候突然消失几天,太正常了。你有什么好难受的?”

    我白了他一眼,懒得再说话。

    “康榕,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梵耶什半开玩笑地问,“像个被抛弃的小媳妇儿。”

    我沉默半晌,决定坦白,“安琪拍了我的照片,被阿姨看到了。”

    “照片?”梵耶什犹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问,“你穿衣服了吗?”

    “你说呢?”

    “吭,康榕,看不出来,你还挺奔放。”

    “……”

    “阿姨肯定想杀了你。”梵耶什干笑着,“你现在还活着,命还真够大的。”

    “杀死我倒不至于,”我回忆起那天的情形,尴尬多于痛苦,“不说这个,反正我没什么事。”

    “嗯。想开点。熬个半年,就过去了。”

    “我就是担心安琪,不知道她会怎么给安琪洗脑……”我叹气,“之前我一阵子没和安琪联系,他就有点变了……”

    “康榕,你也变了。”

    “变成小媳妇儿了,我知道。”我没好气瞪他,“但是安琪不一样。我妈被他和阿姨害得……”

    我不再说话。我突然能理解安琪的改变了。

    即便我们都想坚定地走下去……

    但是我们都没有办法坦然地面对来自各方的压力。

    不可预知的阻碍,无处可逃的罪恶感……

    我们一样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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