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质感的按键陷入凹槽又复位。

    我对着屏幕发了会儿呆。安琪应该知道是我吧?

    直到公交车到站,我依旧没有收到回复。

    我把手机放进抽屉,开始了新一天的“忽悠大计”。

    夜幕低垂,我整理好这天的工作总结,才想起这只才陪伴了我几天的手机。

    我吓了一跳——我收到了十多个未接电话,还有三十多条简讯。

    安琪当然知道是我。

    但他不知道我找了一份暑期工;我也不知道他的暑假是怎样度过的。

    简讯从试探变得笃定,又从调侃变得焦躁。最后一句是“看到回我”。

    我立刻回拨给他。

    “康榕?”安琪的声音听来虚弱。

    “嗯……我白天在打工,没有看到消息。”我的嗓音听起来似乎更值得同情。

    安琪轻笑:“没关系。你就是过三天回我,我也不奇怪。”

    “别挖苦我了。”我对着公交站牌翻白眼。

    “你这个人啊,很没礼貌你知道吗?”

    “没礼貌?”我反思了一下每天自己毕恭毕敬向潜在客户推销、虚心耐心接受他们厌恶责骂和愚蠢询问的状态——我没礼貌?

    “我等你的回复等了一整天。”

    我不甘不愿地道了个歉——安琪才等一天,可我等他的电话,等他来找我,却等了一个多月。

    我都不觉得他没礼貌,他反责怪我……真是孩子气。

    安琪心情大好地接受了我没什么含金量的道歉。他又问:“你用自己的工资买的手机?我爸也不送你一个?”

    “我妈都不管我,你爸管我干什么?”

    “我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他都对我那么好。他净身出户都要跟你妈结婚,怎么会不关心你?”

    “他关心的是我妈,又不是我。”我没好气回道。

    安琪又嘿嘿笑了两声,“你妈被别的男人抢走了,你不吃醋?”

    “我还真不吃醋。”我上了公交车,靠窗坐下,“你被你妈妈抢走了,我才吃醋。”

    电话那头的安琪又沉默了。

    道路两旁的行道树被昏黄的灯光照得格外寂寞。我看着它们后移。

    “你能来我家吗?”安琪用一种黏腻而软弱的语气问。

    “不是让我不要去你家?”

    “嗯……我生病了……”

    我一下慌了,“生病?什么病?什么时候的事?看医生了吗……”

    “哎哎,淡定点,”安琪无奈打断我,“老毛病啊,不碍事。你急什么,都赶上祥林嫂了……”

    “你妈妈呢?”

    “她啊……前两天我爸不是和你妈领证嘛,她就抱着四十多度的老白干猛灌,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安琪说完,又失落地叹气,“妈妈看起来温柔,其实很脆弱。”

    “我现在就过去。”

    “哎哟,这么想我?”

    “对啊,每天都想。”

    “……”安琪又沉吟片刻,“帮我带两听可乐呗。”

    约莫半小时后,我转乘了一班车才到安琪家。

    一路上,我们一直在通话。我那廉价的手机热得烫耳,我的喉咙也干得发疼。

    我们的对话毫无营养,只是经常在不经意间令我会心而笑。

    总之,我就是不想挂机。

    因为,安琪的声音就在耳边,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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