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间没明白安琪说的“刚才那句”是哪句:“哎?你不想安乐死?”

    “不是这个……”安琪脸色更加苍白,隐忍着什么,“我怎么死都是安乐的。但是我说的不是这个。康榕,你要向我道歉。”

    “我说了什么?”我不太理解安琪所说的“怎么死都是安乐的”是怎么回事,但我更在意他让我道歉的原因。

    “康榕,昨天晚上,你也有感觉,不是吗?”

    原来,安琪知道我前一晚莫名的反应。

    他也知道我刚刚没说完的那几个字是什么——我想说的是,他可以喜欢男生,但不要拖我下水。

    正如安琪了解我那样,要是我感觉不出他回来后对我的种种暧昧,那我也未免太蠢了。

    “康榕,你要向我道歉。你还要向我保证,再也不说这种话。”安琪的肩膀有些发抖,“否则我真的会跟你绝交。”

    我愣在原处。我不想为那句话道歉。

    我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我没有不尊重他,只是想给自己留块余地,难道这也有错?

    难道他对我不死心,我就要接受他?

    这不公平。

    我对自己的人生再没规划,对家庭却一直有着某种隐约的期盼。

    我希望能在一个平静的,遥远的城市定居。

    我希望能有一个开朗爱笑的妻子,甚至一两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我会永远守护在他们身边,我不会抛弃他们——像抛弃我和母亲的那个不知名的男人一样。

    我不愿意让安琪动摇我这仅存的对生活的向往。我想要在一切走向失控之前快刀斩乱麻,难道就错了?

    安琪好似散了架似的,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他仰头看我:“康榕,你不喜欢我用绝交威胁你是吗?你觉得我像小学生一样幼稚是吗?”他顿了顿,“你不觉得你自己更幼稚吗?”

    哈,我幼稚?

    我知道我有很多毛病,但幼稚绝对不是其中之一。

    “好啊,我就是幼稚了。”我赌气地扔下这话,说完就转身离开。

    又一次,安琪与我不欢而散。

    我知道这次依旧是我有错在先——甚至安琪已经尽力克制自己的负面情绪,我还是无法向那个刻板而懦弱的自己妥协。

    有的矛盾就是无法化解的。

    学校里的一景一物都让我烦躁;我依旧想翻墙出校园。

    安琪可以一个人做那么多事,我也可以一个人翻墙。

    我朝操场后那片围栏走去。我没有经验,加上膝盖不像平时那么灵活,只觉得这墙翻起来也不太轻松。

    尤其是踩着坑坑洼洼的墙洞爬到近三米高的栏杆前时,我有些心悸。

    接下来,我还要一鼓作气攀上栏杆顶端,跨过玻璃刺。

    “康榕,你怎么又来翻墙了?”正当我找着新的支力点的时候,乒乓老师的让人厌恶的嗓音又在我身后响起。

    我紧紧抓着铁栏,不敢回头。

    妈的,难得逃课一次,怎么尽遇上些倒霉事?

    “下来。”李勇华干笑着命令我。

    我两手沾着铁锈,来不及拍干净,就被乒乓老师揪着肩膀拉到了操场观众席后的墙角。

    他\b嘲讽地看着我:“康榕,你的朋友说话比你没分寸多了,没想到行动上还是你比较叛逆啊。”

    我低头沉默,心想,大不了被他批评一顿。

    翻墙翻到一半,还未出校园,处分也不会太严重。

    “刚刚那个,安琪,他是你男朋友?”李勇华突然又提起安琪。

    我讨厌他念安琪名字的口吻,更讨厌他的语气。我连连摇头。

    “呵呵。康榕啊,你和你妈妈果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认识我母亲?我不禁抬头看他。

    “不,你比康茵还会装。”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恶毒,像一条伺机而动的眼镜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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