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承泽吹了会儿风,转身回到酒吧,刚要故技重施匿进员工通道,就被人一把拉住。

    “经理不在。”那人平静道,手底下的动作却大有一副蒋承泽敢进一步便将他劈成两半的架势。

    蒋承泽抬眼看看这比他还要高半头的壮汉,从善如流地转身回吧台,撑着光洁的台面利索的翻进里侧,顺手推开目瞪口呆的调酒师。

    “听说你们这里好酒不少?”蒋承泽仰头看向上层玻璃柜里的珍藏,指尖危险地划过锃亮的锁。

    直到目光被一个灰扑扑的红酒瓶拖住。

    蒋承泽挑眉隔着玻璃细细地看,突然啧啧两声,“居然有ChateauLafite?”

    他忽地扭头在人群中迅速捕捉那猩猩一样壮的男人,俏皮地一眨右眼,抬手扫开扑过来的酒保,另一手握拳直直捣碎特殊处理的玻璃。

    这动静实在盖不过嘈杂的音乐,那壮汉却吓得脸色发白,抬手叫人关了音响。

    大厅骤然安静,所有人在这诡异危险的寂静之中,看着蒋承泽带血的手掌将酒瓶从玻璃破裂处拿出来。

    伤口的疼痛似乎是无足轻重的事情,蒋承泽绕着吧台里侧,低头在抽屉里找开瓶器。

    壮汉紧张地舔了舔干裂的唇,“那个你不能动。”

    蒋承泽鼻腔里哼出不成调的音节,“我知道啊,”他从容地拿出开瓶器,微微侧身拿胯骨抵着关上抽屉,“所以呢?”

    尖锐的螺旋状金属制品深入已经有些硬化的木塞,蒋承泽慢条斯理地动作,间或掀起眼睑看那壮汉一眼,“嗯?说话,所以呢?”

    壮汉捏拳,“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怎么不知道,蒋承泽暗忖,最贵的酒之一,言式的宝贝。

    早知道言式藏了这么一瓶,在三区却怎么也翻不出来,没想到居然被放在这种普通的地方。

    果然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你看你,”蒋承泽啧道,手腕用力将木塞缓缓往出拔,“怎么听不懂人话呢,我刚问的是所、以、呢?”

    壮汉恨恨一砸桌子,“经理真的不在!”

    蒋承泽满意地点头,“他人呢?”

    “你好意思问!”壮汉道,“医院呢!”

    蒋承泽把开到一半的酒瓶随手一扔,抬步出门往医院走去。

    叶闻大概是早收到了消息,此时正披着外套坐在临海医院楼下花园等待。

    “呦?这就下床了?”蒋承泽熟稔地凑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哥俩好地楼他的肩。

    “有话快说吧。”叶闻没躲,仿佛静坐着便已经足以让他费尽力气了。

    蒋承泽想了想,刚要酝酿着开口,海边起了一阵风,将叶闻身上极淡的烟味送进鼻腔。临出口的话头在嘴边变了腔,“你受着伤还抽烟?”

    叶闻盯着他,没说话,直到蒋承泽恍然,“言式来过?”

    “嗯。”叶闻低低应了声,别过脸,表情平静得几乎凝固,指尖却无意识碾磨腹部的衣料,“你最近……多去酒吧看看。”

    蒋承泽愣了愣,“开玩笑?”

    叶闻恼怒瞪他,“这种事我还能涮你不成?”

    蒋承泽问,“你的决定还是言式的?”

    “我,”叶闻道,“我最近去不了酒吧,算你赢了,赶紧滚吧。”

    蒋承泽啼笑皆非地起身,没想到从言式手里要不来的东西,居然这么快就以别的方式落到了手里。

    他快速回酒吧交接工作,终端高速扫描复制文件,简单筛选,直接发往一区总部。

    赛曼的电话过来时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七区果真有言家势力?”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么?老废物。”蒋承泽双腿交叠,“这只是一间酒吧的生意网络,我会尽快揪出其余的据点。”

    “另外,言式对我起疑,若是有情况我会立马撤回一区,别指望着我会为你涉险,你不配。”

    蒋承泽蹙眉翻了翻长达几百页的交易数额,暗道言式果真是兔三窟。

    哪怕三区总部灭了,这七区也够他吃香喝辣几辈子了。

    蒋承泽忙完才想起来自己找叶闻其实还真有点正事,不过,既然酒吧到了他手里,他亲自操刀也未尝不可。

    蒋承泽拨通医生的电话,“说好今晚酒吧约,你来不来啊?”

    医生道,“来。”

    黄昏,医生赔笑着送走最后一位眼泪汪汪怒不可遏的病人,在玄关深吸一口气,转身回房脱了白大褂,套了件黑色外套,锁了大门。

    蒋承泽正电话轰炸,医生匆忙地接起,“来了来了,刚给一大妈接骨,废了不少时间……”

    蒋承泽奇道,“你不是不会接骨?”

    “我之前是不会,”医生笑,“但自从治好了你,我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突然就开窍了。”

    蒋承泽腹诽,狗屁,明明是言式治好的。

    “得了得了,你快点来吧。”

    医生在装饰得过于花哨的门口驻足,抿了抿嘴,想打退堂鼓。

    身后突然跌跌撞撞涌来一帮醉汉,一边叫嚣着要喝倒全场,一边将望而却步的医生挤进了门内。

    医生在疯狂的音乐中空白地站了许久,心不在焉地给蒋承泽打电话。

    意料之外的,无人接听。

    什么人啊,医生不满腹诽,把人叫过来自己又没影了。

    他绕过一对吻|得|忘我的男女,绕进僻静的角落,点开了终端,调出一张平面地图。

    还好手快自己存了。

    医生根本不信蒋承泽会犯发错东西这种低级错误,明显是某种暗示或者指引。

    他顺着墙根潜行,低头放大地图,在西北角落处发现一个极不明显的三角标识。

    医生边找边暗暗心算地图大概的比例尺,以脚步测量,直到脚尖抵上冰冷的瓷砖。

    抬头一看,是个柱子,背后就是员工通道。

    一定有鬼。

    医生一寸寸地检查看似平滑的瓷砖——直到他摸到瓷砖间一条相较于其他略宽的缝隙。

    恐怕开口就是这了。

    他顺着缝隙摸到了暗门大致的位置,接着在暗门中央的那块瓷砖上狠压下去。

    一阵极轻的电子音穿过吵闹的背景音传进鼓膜,接着整块暗门都向柱子里凹陷下去。

    医生挑眉看着眼前从黑暗中崭露头角的一角阶梯,觉得有些不对。

    这机关也太简陋了吧?

    某个普通客人一碰到都能打开的程度,言式搞这个能做什么?

    钱多了烧着玩吗?

    医生直觉这是个陷井,他退开几步,寻找关门的方式。

    背后几声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医生戒备地拔枪上膛,身体比眼睛快,枪口怼上了服务生的脑门儿,医生才看清自己这是紧张过度了。

    “你……”他刚要开口说话,突然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拖进了密道。

    蒋承泽抬手调了调白炽灯的角度,低头大概看了一下,满意地拍拍手从凳子上跳下来。

    “据说强烈的光比较容易让犯人觉得紧张,”他说着拖了把椅子,“感觉你还行啊?怕不怕?”

    医生困难地勾起一边青紫的唇角,“你抓我干什么?我们明明是站在一边的。”

    蒋承泽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话可不能乱讲,我蒋承泽对言式忠诚一辈子,你算个什么东西?嗯?卧底?”

    医生的瞳孔猛地缩了缩,他用力向门口站岗的黑衣人大吼,“他也是卧底啊!你们怎么不抓他?!”

    蒋承泽好整以暇地看他,指头勾着枪挽出几个弧度完美的花来。

    直到他终于蹙着眉露出不耐的神情,手腕一抖捏住握把,冲着天花板狠狠开枪。

    “你好吵。”蒋承泽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真是,在敌人的地盘还这么皮可是要挨打的。”

    言毕他从椅子上起身,在医生面前半蹲。

    “做什么?”医生警惕问。

    “你好聪明啊,”蒋承泽笑着抚摸他的耳侧,“又聪明又胆大。”

    医生咬牙道,“拿开你的手!”

    “他在哪?”蒋承泽的语调连同音量一同降下去,落在耳边像一道清霜,平淡却冷。

    医生骤然愣住。

    五天前深夜,诊所的门被一黑衣少年敲开。

    医生揉着眼打开门,刚问一句来意,便被那少年干脆利落地打昏拖进了里屋。

    第二天,来来往往陌生的病人,无人知晓那平日活泼的医生寡言了很多。

    “小崽子,”蒋承泽抱胸拿脚尖碾碎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你还是太嫩。”

    少年冷哼一声别过脸,“他早被我宰了,你要替他报仇就别墨迹。”

    蒋承泽笑了,他坐回到椅子上,“你叫什么?”

    少年继续冷哼,“我凭什么告诉你?”

    话音刚落,密闭的门便被人从外一把推开。

    叶闻气喘吁吁扶着门框进来,“哪来的卧底?”

    他看起来虚弱又苍白,大概是路上匆忙,他的额角一层细汗,连脸色也红润了些许。

    少年的鼻翼轻轻抽了下,他蹙眉疑惑抬头。白炽灯晃眼,他眯起眼睛才能将将看见光圈外一个模糊的人影。

    直到叶闻又近了些,半张脸被光晕的边缘打量,描画,精致得让人移不开眼。

    “我不是卧底。”那臭小子抢着道。

    蒋承泽踹他凳子腿,“不是卧底你找我们密道干什么?”

    少年低垂下浓密的眼睫,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我就是好奇……”

    蒋承泽,“……你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叶闻拍开他,“别扯闲的,”他坐在蒋承泽方才的位置,上下打量了那少年一番,“你叫什么?”

    “罗溪,哥你呢?”罗溪痛快道。

    蒋承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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