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张姥爷便把王易风的遭遇、包括他遇到黄毛大老鼠的事都说了出来,分毫不差,这令得王易风格外的震惊。直到这时,王易风才知道那黄毛大老鼠,原来就是人们口中的黄皮子。

    可就在他刚刚说起噩梦之时,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嘶,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张姥爷一直闭目打坐、边听边说,但他那原本舒展的眉头,竟是慢慢皱了起来,不多时就已然皱成了一个‘川’字,却还在不断地紧皱着。

    而那五个小纸人也是越叫越快、越叫越乱,到最后竟是猛地自燃了起来。那火苗窜起老高,火光是蓝色的。

    “老三,灵散了,快快收功!”姥爷见状急声惊呼。

    随着纸人的自燃,张姥爷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表情也变得格外痛苦。

    突然,张姥爷手中一直紧捏着的指诀,好似是受到了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但张姥爷却是不知为何,竟是与之较起了劲、不愿就此散了指诀。

    那股劲道也不知是来自何处,很是强横,竟是容不得丝毫的违逆。两相较力之下,张姥爷掐捏指诀的手已然颜色大变、血气尽失,但他却仍不松手。

    极度颤抖之下,骨骼噼啪作响,手骨骤然反弓变形,指诀散开,一声负痛惨叫随之而出,张姥爷猛地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那血化作血雾四散开来,还不待尽数落下,张姥爷整个人,竟是于瞬间倾倒了下去。

    姥爷见状连忙伸手去扶,只听张姥爷大口喘着粗气,口中断断续续地道:“这……这都是些什么……什么鬼东西……啊……魔……是魔啊……”

    话语间,张姥爷喘的越来越厉害,仿佛是下一口气就要过去了一样。姥爷连忙出手轻拍其背,为其顺气。

    如此,直至半晌过后,张姥爷才缓过这口气来。他慢慢抬起头,等到再次看向王易风之时,却已然是意味难明。

    “这孩子,不属人……’说着,竟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别说了!”姥爷见状,连忙用手捂住了张姥爷的嘴,不再让他说话。

    张姥爷却是强行掰开了姥爷的手,口中断续道:“说与不说,我都只剩一天的时间了。

    唉,只是可惜了陪伴我这么多年的灵了,不曾想,却是与我一同遭了天谴。”

    此时的张姥爷也不知怎地,言语模糊不清不说,就连声音也是沙哑艰涩,竟已不复先前气势。

    张姥爷却是恍若未觉,踉跄起身拿出纸笔,在上踌躇画写。王易风不知道他是在写着什么,他只见到张姥爷写着、写着,那纸张突然‘噌’地烧了起来,火苗直窜的老高。

    这突然发生的一幕,令得王易风和两位姥爷都是一阵的呆愣。

    “不让我说出口,也不让我写出来,唉……”张姥爷有些秃废的瘫在了炕上。

    “唉,有些机锋,不能出现在人世间。一旦现世,必为天地所不容,必遭天谴。天机不可泄露啊,你还不懂么!”姥爷面带怜惜,摇头似是劝说,却又像是自语。

    张姥爷闻言却很是落寞地不住摇头。半晌过后,他强打精神看向了姥爷,异常艰难的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你快回去把那书拿来。”

    “不需回去,我带在身上了的。”姥爷言语间有些哽咽。说着,探手从怀中珍而又珍的掏出了一个,用布包裹着的、长方形的东西。

    张姥爷见状大喜过望,用那双已然变形、哆嗦不止的双手,将那包裹在外面的一层层打了开来。

    入眼间,王易风只见那是一本书,油黄色、薄如蝉翼的纸张上,竖排写着毛笔字。原来,那是一本古书。

    “好!好!好!老四,你明早来取吧?”张姥爷一连说了三个好,随后看向姥爷的眼中满是希翼神色。

    “唉,想不到还是害了你啊。”姥爷说完也不再多言,带着王易风转身离开。

    “朝得道,夕死可以。”

    就在二人走到门口之时,屋内再次传出了这句话语,只是声音已然异常的艰涩与沙哑。

    王易风来到之初,老人说的就是这句,临走之时,他说的还是这句……

    第二天一早,王易风在姥爷的带领下,再次来到了张姥爷的家中。

    茅草屋还是那个茅草屋,只是再也见不到那五个附于纸人之上的灵,还有那个奇怪的张姥爷。

    张姥爷左手拿着古书、右手攥着一柄带血的匕首、嘴中叼着只燃了一半的旱烟,就那么满是安详的躺在炕上。

    在他的一旁,还摆放着一套崭新的衣服,只是火炕早已冰凉,老人家也早已冰冷。

    姥爷什么都没说,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过张姥爷嘴中的那半截旱烟,从不吸烟的姥爷将它重新点燃。

    旱烟发出了亮光、冒出了烟火,一个五十多岁、一个一米八多的东北大汉失声痛哭。

    咳嗽、流泪过后,旱烟也随之燃到了尽头,就像是这人世间的大多数人一样,终归会化为天地间的那一缕灰烬。或许,这便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姥爷默不作声地给张姥爷换起了新衣,可就在脱去旧衣之时,王易风和姥爷尽皆一惊。

    在张姥爷的胸前有八个大字,那八个字是一刀一刀刻上去的,渗出的血液早已凝固,八个字也已然变成了血字。

    那八个字王易风都认识,但他却不敢确认,因为每个字都缺失了一笔:十年磨难,不属人间。

    ……

    “姥爷,为什么张姥爷写的字,都少了一笔?”年幼的王易风将心中的疑问说出了口。

    “唉,你知道古书中通假字的来由么?”

    姥爷问道,但不等王易风回答,姥爷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天机不可泄露,一切涉及天机的事,都要点到即止。因为机锋一现,便为天地不容,也就不能再存于世间了。这,便是天谴。

    孩子,这世间的一切,远不像眼睛看到的这般简单,凡事唯有用心、随心,不愧于心。”姥爷独自一人抽着旱烟,望着夕阳,目光之中说不出的深邃与苍凉。

    王易风将这一切都看在心里、听在心里。或许,英雄末路也不过如此了吧。

    王易风就那样静静地陪着姥爷,看着天边那不时变化形状的云朵,望着那慢慢滑落远去的夕阳,直至余晖不见,天地重归一片黑暗……

    回想起那整整十年所经历的苦楚与磨难,王易风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来。毕竟此时的他也才只有十八岁,只是一个初中四年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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