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太太果然没了呼吸。

    但她脸色平静,宛如熟睡一般,想必临走之前也没有遭遇什么痛苦或挣扎,因而陪睡的春眠和柳嬷嬷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天亮后,陆端开始遣人往各处报丧,随后也向宫里递了丁忧的奏折,同时也奏请皇上准许陆呦、陆鸣回来奔丧。

    这种事情,李琮自然不能拦着,非但如此,他还遣了太子李稷代替他前来陆家吊唁。

    李稷出面了,京城其他王孙公子也纷纷上门了,那些公侯世家和文武百官更不用说了,因而这一天陆家门口是车水马龙,来往宾客络绎不绝,时不时就能传出哭丧的声音来。因为陆老太太的灵柩就安放在陆府西边临街的一处叫镇园的院子里,这是陆府历代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死后暂居之处。

    因着陆家不是一般的世家大族,故而老太太的丧事也不是一般的冗长和繁琐,颜彦在陆端和陆靖的恳请下只得留在陆家帮着陆靖打理一些琐事,包括迎来送往,也包括衣食住行的安排等。

    当然了,颜彦只是协助陆靖,并不是主管,饶是如此,她也是片刻不得闲,这天晚上回到住处,感觉一双腿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嗓子也哑了,一半是哭的一半是陪客陪的,这个时候的她尤其想念陆呦,想念丈夫温暖的怀抱和坚实的臂膀。

    因着陆呦、陆鸣的缺席,老太太的丧事请高僧敲定在一个月之后,也就是说,要等到十一月的二十九日出殡,而这段时间,颜彦得一直留在陆家。

    陆鸣是十天后赶回来的,彼时他正好结束了剿匪,正打算回京复命呢,可巧路上碰见了皇上的八百里加急,于是,他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陆呦是二十天后赶回来的,接到皇上的八百里加急时他正好在大名府附近,原本路途也不算是远,偏赶上了一场大雪封山,全靠步行走过那一段路,因而耽误了好几天。

    二十九日这天一早,天还没亮颜彦就爬起来,亲自煮了一锅菜粥,随后又亲自拎着去了镇园,因为陆呦这一个晚上都和陆端、陆鸣在一起守灵,颜彦心疼他一夜没睡,这会肯定是又困又饿的,所以给陆呦送点热乎乎的吃食来。

    谁知颜彦刚到安园门口,正好碰上王婕也来给陆端送吃的,颜彦见对方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走路摇摇晃晃的,还得用人搀扶,倒是有心劝她两句注意自己的身体,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哪用她一个外人来置喙?

    陆端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王婕来送吃食,因而没等王婕开口便先问道:“你怎么下地了?”

    “老爷,妾身来给老爷送一点吃食,老爷一夜没睡,想必十分辛苦,先点参汤暖暖身子,也能提提神。”王婕说完,亲自打开了丫鬟手里的食盒,端出了一碗参汤。

    陆端见食盒里还有两碗,便把手里的这碗递给了陆鸣,而陆呦没等陆端发话先就走到了颜彦身边,握住了颜彦的双手,“冷不冷?”

    “还好,你呢?”颜彦看着陆呦发青的眼眶和胡子拉碴的下巴,心疼了。

    “我没事,照顾好你自己。”陆呦看着同样满脸倦色的妻子,又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

    “侯爷,这是郡主亲自给你熬的菜粥,先来一碗去去寒气吧。”青麦说完主动打开了篮子里的砂锅,并拿碗盛了一碗先给陆端送去。

    而这边颜彦也给陆呦盛上了一碗,一旁的陆鸣见父兄都有人给送吃的,唯独自己还是一个孤家寡人,不免有点戚戚然,因而喝过参汤后,他主动提出回去洗漱一下,毕竟今日是老太太出殡的日子,一会还有不少来客需要应酬。

    陆鸣走后,陆端也提出要回去洗漱一下换身衣服,顺便把王婕送回去,再看一眼小儿子,因为这次送老太太去陆家祖坟安葬怎么着也得七八天时间才能回来,一想到要和这个小东西分开这么长时间,陆端还真有几分不舍得。

    待陆端也离开后,颜彦和陆呦跪在老太太灵柩前上了香又磕了头,正给老太太烧纸钱时,陆含陪着一个身穿孝服且面容枯槁的妇人进来了,因着彼时颜彦还跪在地上,对方进来时又有点逆光,所以颜彦没有一时没有认出对方来。

    及至对方走了进来,跪在灵柩前呜呜哭了起来,颜彦这才发现这位憔悴不堪的妇人竟然就是朱氏。

    见此,颜彦是大吃一惊,因为朱氏一直在监牢待着,这会突然现身,颜彦自是有几分疑惑。

    当然,颜彦也清楚,朱氏肯定是求了皇上才出的监牢,理由肯定是吊唁老太太,可她不明白的是皇上怎么会答应朱氏,她可不认为朱氏会是真心来吊唁老人家的。

    “你来做什么?祖母不会想见到你的。”颜彦开口撵人了。

    “这个家似乎不是你说了算吧?”朱氏虽然落魄了,可骨子里那股傲气还是在的,再则,颜彦是她平生第一憎恨之人,因而她更不想在颜彦面前示弱。

    “确实不是我娘子说了算,可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时候,你别忘了,你已经不是陆家人,用不着你来披麻戴孝。”陆呦扶住了颜彦,看着朱氏身上的孝服说道。

    “大哥大嫂,我娘知错了,听闻祖母走了,她也伤心得病倒了,这会身子刚好一点便托我求了父亲说是要来送祖母最后一程,不管怎么说,她们也做了二十多年的婆媳,二十多年的恩怨岂是我们这些小辈可以理解并置喙的?”陆含劝道。

    颜彦见陆含搬出了陆端,便扯了扯丈夫的手,微微摇了摇头。

    陆呦见此也不再多言。

    而朱氏在灵前呜呜咽咽地哭了约摸有两刻多钟,一边哭一边回忆她们这二十多年的点点滴滴,用朱氏的话说,她们也曾相敬如宾地过了二十多年,功劳、苦劳都有,若不是因为颜彧,两人决计不会反目,可即便如此,在朱氏心里,陆老太太依旧是她的婆母,值得她敬重的长辈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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