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爷子显然没想到皇上会突然闯进来,当即脸上有点讪讪的,同时也有点惴惴不安。

    他可以教育自己的妹妹对自己的妹妹说狠话,可他委实没有胆量敢对自己外甥发飙,因而,短暂的惶恐过后,他忙跪了下去,只是他还没张口说话便被李琮扶起来了。

    “舅舅,这里没有外人,您不必多礼,我说过了,私下,我们只论亲戚。”李琮扶着云老爷子坐在了炕上。

    “虽如此,我也不该对你母后动气,我也是话赶话赶到这,妹妹,你别往心里去。”最后一句话云老爷子是对太后说的。

    “大哥放心,我不会真生你气的,小时候我和妹妹做错事,你就是这么训我们的,还别说,如今这世上敢训我的人也就你了。”太后幽幽说道。

    “说到这,我倒是想起来,小时候你就不是一般的固执,认定的事情很难改过来,不撞南墙不回头。”云老爷子被妹妹的话也带入回忆中。

    “还是舅舅了解母后。”李琮笑了。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不过这话只是心里想想而已,并没有真说出来,怕母后脸上过不去。

    “皇帝也觉得我对彦儿不公平?”太后看向了自己儿子。

    “确实不公平,不光母后,我也很对不住这孩子,难得的是这孩子豁达不计较。”说完,李琮想起眼前这两人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便又接着说道:“当然了,这个豁达不计较是在她认可的范围内,颜彧是把她伤狠了,抢了人家丈夫不说还差点把她逼死,最后还动手害人家的孩子,母后,将心比心,换做你,你会去原谅她?说实在的,彦儿够厚道了,否则,凭她的聪慧,颜彧只怕死八百回了。”

    “什么?颜彧还害过彦儿的孩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云老爷子大吃一惊。

    “衿娘满周岁的时候,幸好彦儿聪明,发现得早,处理得当,否则。。。”后面的话李琮没有说完,转而说道:“就这样,陆袆的病彦儿还帮着出主意了,我问她缘故,她只回了我四个字,稚子无辜,这孩子是真厚道。”

    “你看看你,这么大的事情你还瞒着我,就这种人品,你还偏袒她。”云老爷子摇了摇头。

    “好了,好了,我这个病人被你们两个一吵,脑瓜疼了。”太后扶额了。

    她不是不清楚颜彦的好,也不是不知晓颜彧的坏,更不是刻意去委屈颜彦而偏袒颜彧,她只是想护着颜家,想在颜彦和颜彧之间找一个平衡,为何别人不理解自己兄长和儿子也不理解呢?

    云老爷子见此,知道自己妹妹是有些触动了,可就是面子上过不去,因而也不揭穿她,忙起身要告辞,谁知话还没说出口,门外有太监通传,说是颜家来人求见。

    这个时候颜家来人肯定不会是好事,云老爷子和李琮对视了一眼,随即又都看向太后。

    太后也有点蒙了,李琮见此说了一个字,“宣。”

    颜家这次来的是颜彰,说是陆袆貌似过了颜彧的病气,也高热不已,陆鸣跑到了颜家闹腾,颜芃的意思是从宫里请一位御医去瞧瞧。

    李琮一听忙命人去宣了一位御医,随即又问颜彰,单只陆袆一个人感染了还是连陆袓、陆袂一起感染了,还有,当时带陆袆去见颜彧都有谁。

    据颜彰说,原本陆鸣的本意是抱着孩子在窗户外让颜彧看一眼,也隔着窗户和陆袓陆袂说几句话就可。

    可大冬天的,窗户都糊上了纸,颜彧又不能受一点风寒,因而,这隔着窗户也没法见。

    而因着颜彰、颜彬几个这些时日也没少去探视颜彧,且他们兄弟都没有被感染上,为此马氏和颜芃商量了一下,便让颜彰把陆袓三个也蒙上嘴巴和鼻子带进了屋子里,饶是如此,他们也没敢让陆袓三个靠近颜彧,只站在屋子中间说了几句话,见颜彧哭得晕厥过去了忙把三个孩子带出来。

    “对了,当时还有二姐夫在,原本二姐说不见二姐夫的,可二姐夫非要进去看看二姐,二姐就是看到他才昏厥的。”颜彰补充道。

    “伤寒不是普通的小毛病,这种病极易过人,依我说,那两个大些的孩子也赶紧让御医瞧瞧,看看能不能吃点什么预防一下。”云老爷子说道。

    他在乡下见过伤寒,在缺医少药的农村,伤寒这种病和瘟疫没什么区别,死亡率相当的高。

    “既是极易过人,为何我和二弟进出多次也没有被过上?”颜彰有些不服气地问道。

    得知颜彰颜彬两个是蒙住鼻子和嘴巴去见的颜彧,且这个法子还是颜彦教的,李琮有点头疼了,他是怕颜彦被无辜牵连。

    可不,他刚一想到这,只见颜彰垂下头,“二姐得知袆哥儿过了病气,一口气没上来,又晕过了,醒来后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李琮问。

    “还说让我们找大姐,大姐说不定有什么法子能治好袆哥儿。”

    “胡闹,你大姐又不是大夫,怎么会治病?行了,赶紧带御医回去,把病情好好跟御医说说。”李琮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待颜彰走后,李琮问云老爷子,“说起来伤寒如今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为何颜彧这就是不能好?还有,舅舅,你来分析分析,你觉得颜彧这种情形下非要见三个孩子正常吗?”

    “可能还有心病吧?至于她为何要见三个孩子,可能是真觉得自己时日不多了。”云老爷子斟酌着说道。

    他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好究竟哪里不对劲,还有,有些话他也不好说出来,毕竟他是一个做长辈的,也不好太过恶意地揣度一个年轻的晚辈,且还是一个即将临死的晚辈。

    “心病?什么心病?”太后忙问道。

    “不想坐牢,不想合离,不想和自己的孩子分开,不甘心就这样认输,等等。”陆老爷子说道。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太后说完长叹一口气。

    这一次,她倒没有向自己儿子提出什么非分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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