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琮自是不愿意承认大周士兵的战斗力比不上辽国,也不愿意承认大周没有好的将领,可事实就是,大周确实打不过辽国。

    但辽国也别想轻易地拿下大周,因此,李琮斟酌了一下,“是因为两国实力相当,各有胜负。”

    颜彦摇头,“是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战马,我们的士兵是靠两条腿走路打,而北方的这些游牧民族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两条腿的人对上四条腿的马,自然是没有胜算。因此,若是辽国被灭,女真反悔的话,我们和女真对抗,皇上觉得前景又是如何呢?”

    李琮没有吱声,因为他清楚一点,大周连辽国都打不过,辽国要输给了女真,大周更无法和女真抗衡了。

    “同样是没有胜算。纵观上下几千年的历史,中原地区因为缺乏足够的战马一直受北方这些游牧民族的侵扰,很少有安生的时候。为此,燕云十六州对我们来说不仅仅是天然屏障这么简单,它还有两个天然的适合养马的场所,因为马匹不能散养,需要长山大谷,需要美草甘泉,需要大片空旷的土地,可适合养马的地方一个被西夏拿去了,另一个在契丹人手里,因此,民妇斗胆推测,女真想联合我们灭辽开出的条件无非就是归还燕云十六州,因为他们清楚我们有多迫切想收回这燕云十六州,皇上觉得这么重要的地盘,女真会拱手相让吗?”

    “辽国也不会轻易撒手的。”李琮驳道。

    “确实是,可如今他遭遇蒙古和女真的两面夹击,在亡国和归还燕云十六州请大周出兵,如果是皇上,皇上会怎么选?”

    李琮仍旧没有回答,事实上,他很不喜欢这种假设。

    “皇上,不管是女真还是蒙古,他们都是马背上长大的民族,也称游牧民族,和我们中原的农耕文化迥然不同,我们遵循的是孔孟的中庸之道,讲究仁义礼智信,他们信奉的是弱肉强食,因此,这么多年他们之间的部落之争就没有停止过。”

    说到这,颜彦把游牧文化和农耕文化做了一个比较详细的阐述。

    她阐述的观点是她从自己上一世所学和这一世的书籍堆里东拼西凑出来的,其中还举了五胡乱华的例子。

    “事实证明,这些游牧民族比我们想象的要凶残得多,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因此,当年的汉人才不得不背井离乡逃往南边的蛮夷之地。为此,民妇假设我们和女真或蒙古联手灭了辽国但女真翻脸不认人,这意味着我们不但收不回燕云十六州也失去辽国这座屏障,而从冀州到京城这一大片都是平原地带,虽有一条黄河,可冬天一结冰,马匹照样可以随意驰骋,皇上认为女真或蒙古会放弃这么好的南下机会?所以民妇斗胆认为,与其把希望寄托在我们根本不了解的女真和蒙古身上,还不如相信和我们和平共处了数十年的契丹人。”

    “可若是契丹也反悔呢?或者说契丹和女真蒙古联手对付我们大周呢?”李琮反问道。

    这才是他最害怕的地方。

    “确实存在这种可能,若是契丹反悔,我们损失不大,这座屏障还在,女真和蒙古就不可能踏进中原,我们仍维持这种现状。至于皇上说的后者,暂时应该不太可能,不过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为防意外,皇上可以派一个使者和辽国沟通一下,表明我们的立场,我相信辽国皇帝若是一个明君的话,应该选择和我们合作,因为大周若是被灭了,辽国很快就会步我们的后尘,这个结果他们应该可以预料到。”

    “这番话,真的是你自己的结论?”李琮承认颜彦说的有些道理,只是他不相信这番话是从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

    要知道,朝堂上这些文武百官争执了半天,可谁也没有颜彦这番话有说服力,甚至于他某一个时间段他竟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这太不可思议了。

    颜彦看出皇上眼睛里的探究和怀疑,忙跪了下去,“回皇上,也不能说是我自己一个人的结论。我和叔叔说过,我看过的书比较多,因此比别人多了些纸上谈兵的依据。这一次是因为我三婶要匆忙赶回去,我不放心她,所以追着问缘由,知道是因为战事后,我和叔叔闲聊了几句。回皇上,民妇所言可能有些幼稚或不成熟,但民妇也是本着一颗为皇上为叔叔分忧的念头说了出来,有什么逾矩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孩子,你起来吧,说真的,你的想法比朝堂上那些老顽固强多了,可惜,你若是个男孩就好了,或者。。。。”后面的话李琮没有说出去。

    是的,他后悔了。

    如果当初他封颜彦为郡主,送去辽国和亲,那么今日可能就没有这些烦恼了,他相信,凭颜彦的三寸不烂之舌,一定可以说服辽国和大周合作的。

    可惜,他终究还是心软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孩子委实太难得了,一个女孩子,居然也有这么强烈的忧患意识,更难得的是她居然看得这么远,对这几个民族的分析也很中肯,留在身边或许还有别的什么用处也未可知。

    “回皇上叔叔,男孩女孩都一样,多读点书,多接触各种不同类型的人,视野就会更开阔,思想也会更活跃,思考问题时就会举一反三、触类旁通。”颜彦躬身回道。

    “这就是你要把那傻小子送去读书的理由?”李琮想到了陆呦。

    “回皇上,是的。民妇觉得不能埋没了他的才华,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我们努力了,将来就不会后悔。”

    “那你的才华呢?”李琮脱口问道。

    “相夫教子。”颜彦回道。

    “你跟说我实话,这门亲事你觉得委屈吗?后悔吗?”李琮忽然好奇了。

    “委屈不委屈都过去了,我既嫁他为妻,自然夫妻一体甘苦与共。”颜彦把成亲第二天对陆老太太的话搬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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