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工夫,赵未央和老张便聊了起来,当然,二人聊的还是在省城的生活。

    由于常来紫云网吧,二人彼此十分熟悉,赵未央对老张已经有了一些了解。老张原来也是附近一所大学的学生,不过所学专业就业途径十分狭窄,属于到工地搬砖人家都嫌弃的那种。大学四年,老张走的路和大多数的大学生都差不多,逃课、去网吧打游戏、回学校睡觉、考试挂科、补考。很不幸的是,老张的英语四级考了好几次都没有过去,等到他醒悟过来,需要找个枪手帮忙的时候已经晚了,大四已经到了下个学期,马上就要毕业了。没有拿到学位证,用老张的说法是他自己只是个“半成品”。

    感受到就业压力的老张,不再去网吧里胡混了,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参加了几十场招聘会。大多数的时候,老张是面对着苛刻的招聘条件发呆,往往连递简历的机会都没有。可是,举全家之力供他上了这个“三本”,若是没有工作灰溜溜地回家,将直接宣告这个家庭陷入困境。那段时间,老张一度丧失了活下去的信心,可是家里却来电话安慰老张好好在泉城工作。在此之前,老张向家里谎称自己已经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单位。家人的安慰让老张无法一味消沉。常常是徒步逛遍泉城,老张一边思考,一边寻找工作机会,可是屡屡与机会擦肩而过。

    后来,老张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在泉城附近的长清县的一家小公司里找到了一份文案的工作。老张欣喜若狂,直至喜极而泣,大声唱着《野百合也有春天》,拿出仅剩的几十元生活费吃了一顿烧烤庆祝了一番。去公司报到的时候,老张踌躇满志,期待干出成绩,以获得领导的提拔重用。每天挤四五个小时公交车来回的老张,在足足干了一个月的杂活之后才发觉自己并不受领导的重视,整个公司上下几乎连知道自己名字的人都没有。大家都是这样称呼他:“嘿,新来的,去打壶开水!”或者是“那个谁,去把我办公室的垃圾倒了!”

    同事的轻蔑、工作的繁琐、上下班的劳顿老张都能忍受,可迟迟不给转正,一直拿着试用期里几百元微薄的工资还是让老张度日如年。一天上午公司的领导开会,探讨公司的人事问题,老张当时就在会议室里端茶倒水,忍不住插话说:“老板,讨论一下我转正的问题吧。”

    老板瞥了老张一眼,没有理会他,喝了会茶水才对会场的其他人说:“现在的年轻人啊,太浮躁!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

    在场的各位足足听了半小时的老板的发家史。最后,老板才对老张说:“想转正吗?很容易!每天将楼下的女厕所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直到马桶里的水能够直接倒出来喝。一个月后我给你转正!”

    老张的脸因愤怒而涨红,说:“我很坦诚地告诉你,我做不到。”

    老板说:“做不到?那就出去继续干属于你的活吧。现在的年轻人……”说着,不断摇脑袋,又开始讲自己的发家史。

    老张起身向大家说了声“谢谢”,离开会场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老张的顶头上司平时对老张根本就是不理不睬,不过这次会后却迅速地给老张发来了一条短信:“1.有好地方,赶紧走;2.没有好地方,赶紧找;3.如果找不到,那先委屈点在这里好好学习吧。切记,以后开会千万不要乱说话了!”

    老张回了条短信说:“好。”

    下午,老张的顶头上司陪领导出去开会,晚上又给老张发来短信:“1.有好地方,赶紧走;2.没有好地方,赶紧找;3.如果找不到,就继续找;4.同上一条。切记,你已经是即将离开的人了!”

    被开除,这种说法太不好听了,最后没办法,老张只好辞职,无奈之下委身于网吧当网管。

    最初,老张去的是一个黑网吧,环境很乱,管理也很不正规,最主要的是有很大的安全隐患。老张工作一个月后,旁边的另外一家黑网吧起火出了人命。老张直接放弃了工资选择再一次辞职。后来他饱经辗转才来到紫云网吧。在这里,他省吃俭用,倒是也能省点钱寄回家里。

    老张说他的目标是考上公务员,扬眉吐气地衣锦还乡。来到网吧后,老张的业余时间都用到了学习上。他先是学了一个成人高考的本科文凭,然后又复习《行政能力测试》和《申论》,还花了所有积蓄报了一个高价辅导班。可是,去年他参加了两次公考,连面试都没有入围。赵未央对于公考不是很了解,但是也知道那玩意难度之大有甚于全班都通过“四大名捕”的考试。

    那一段时间,老张有些低落,云菲菲便时常安慰开导老张。当然,五号网管的安慰方式比较简单,说多干活,干累了就不会多想了。开导方式也很直接,说不想当网管了可以去做职业玩家,实在不行,还可以去大街上捡饮料瓶。虽然是打趣,但老张的眼中也有了些神采。他明白,天无绝人之路,当不成公务员也并不意味人生就失去了希望。老张期待自己能够留在泉城,这是他最大的梦想。

    因为和云菲菲熟悉,赵未央间接地对老张的生活也有了一定了解,也有了点交情,经常在网吧里一起打游戏。

    网管,在老张自己看来是个有些低贱的职业,一般社会上的人都看不起这个群体。黑白颠倒、薪酬微薄的他们往往衣衫不整、头发蓬乱,形象也不是很好。所以,很多人会误认为网管都是好吃懒做、不务正业之人。

    不过,紫云网吧的老板娘虽然好开玩笑,但是为人方正,对待这些手下也都很好,这里的工作强度是附近几个网吧最低的,待遇却还不错。最主要的是,作为这个网吧的网管,在下班时间可以免费上机。老张也是位游戏迷,而且对于游戏的领悟力很强,玩什么游戏上手都很快,在这个附近的几个网吧里都有点名气。因此,有许多学生都慕名前来请教,倒是促进了紫云网吧生意更加兴隆。有时间,一些学生下副本、打BOSS,总是不能过关,便找老张帮忙,老张一般也不会让他们失望。不过,老张在这种情况下却也洁身自好,从不标榜自己,也不占学生们的便宜,自身很注重衣着和谈吐,倒是很受一部分学生的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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