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

    晚霞刚刚消退,天地间还留有一层银灰色。暮霭中,远处山头残留的余晖与城市次第亮起的霓虹相映成趣。岁末和黄昏虽然让人有一丝惆怅,但随之而来的假期又令人舒畅起来。

    齐鲁师范大学大礼堂内正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且一浪高过一浪。

    “迟到了,迟到了!未央,你快点!”舍友李高超不断催促赵未央,自己也跑得气喘吁吁。

    “一场元旦晚会,至于这么激动吗?你小心把脂肪跑出来。”赵未央懒懒地说。

    李高超用又黑又短又粗的手指拍了拍自己月球表面一般斑驳的脸,确定红扑扑的大脸袋还在,兴奋地说:“你难道不知道吗?这次元旦晚会,秦洋会登台!”

    赵未央微微一愣,随即略带嘲讽地一笑,这可真是个熟悉的名字。

    李高超并没有注意到赵未央情绪的变化,依然边跑边激动地说:“秦洋可是我们这一届公认的校花!人家不仅仅是学霸,还多才多艺,绝对是师大的大明星!”

    “你不是说师大的女生都是庸脂俗粉吗?什么时候成了这些庸脂俗粉的粉丝?”赵未央问。

    “别用这种眼光看我,我的喜好一直没有问题。这么优秀的女生,只要还是男人,哪有不喜欢的道理?之前,我只是隐藏了自己汹涌澎湃的情感,就像是蛇冬眠,只为等待春天。现在秦洋出现了,我温暖和煦的春天便来临了!”李高超喘着粗气,却一点不影响自己抒情。

    赵未央知道他刚入学时和几个女生搭讪,均被残忍地拒绝,转而到网络上奋战,可惜QQ币送出了一两千,还是没点结果。眼下,他的方向又从网上转移到了网下,倒是十分灵活。

    李高超指了指同样跑向礼堂的学生,说:“你看,还有很多女生呢!这可都是秦洋的铁粉!”

    “什么时候,她的魅力大到了这种地步,竟然对女生都有这样的吸引力了?”赵未央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下意识地说出口。

    “切!你才见过几个女生?女生善妒,那只是针对于比自己稍稍漂亮、稍稍优秀一点的女生。一旦那个女生远远超出自己,已经不属于这个位面,那么嫉妒只会转化为深深的崇拜。就像我们普通人,会嫉妒美国总统的权势吗?”说完,李高超已经将赵未央拉进了礼堂。

    礼堂内早已座无虚席,他们只好站在最后方的人群中,几乎踩在了门槛上。可惜门槛也被一些人霸占了。李高超的名字很高,但个子不高。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竟然扯来一个垃圾桶,将其倒扣在地上。长久的洁癖也消失了,他一纵身便跳到了上面,还忍不住说:“哈哈,一览众山小的感觉真是好!”

    主持人刚刚介绍完下一个节目,喧嚣的礼堂便静了下来,所有的观众都将目光集中到舞台中央。那里,摆放着一架钢琴。

    “还好赶上了!”李高超兴奋地不断扯着赵未央的衣领。

    赵未央虽然身高一米七八,但也只能在人缝中隐隐约约看到那个缓缓走上舞台的曼妙身影。

    “秦洋!是秦洋!秦洋出来了!”叫得最欢的是体育学院的男生。他们早已霸占了最好的座位,可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来。高大的身体挡住了后面学生的视线。

    平日里见到这些壮汉便畏畏缩缩的其他学院的学生,此时都将胆怯丢进了大明湖,一个个化身愤怒的金刚,纷纷大叫起来:“前面的,给我坐下!”

    体育学院的男生转身挥了挥拳头,可迎来的是数量众多的学生喷火般的目光和更加大声的指责。恐吓这一次终于无效。

    他们不得不坐下来,将“你们给我等着”这样的警告卡在了喉咙里,然后面向舞台又展示出了人畜无害的纯洁笑容。

    走到钢琴前面坐下来的女生便是秦洋,公认的校花、学霸,多才多艺的天才美少女,无数男生的梦中情人。

    她刚刚出现,便成为整个礼堂唯一的焦点。

    “以秦洋的成绩和特长,考取一所985高校也是轻而易举,甚至都有冲击北大、清华的机会,怎么最终选择了我们师大?”赵未央身边的一个男生问。

    “你最近一定没逛学校的论坛。前几天,号称‘师大百晓生’的某同学发帖说,秦洋的曾祖父曾经担任过齐鲁师大的前身——原华东大学教育学院的院长。秦洋选择齐鲁师大,归根结底是因为家庭的渊源——她的父母也毕业于这所大学。”另一个男生解释说。他的脸上带着笑,仿佛知道了秦洋的一点事情也与有荣焉。

    “嘘,关于她的事情,待会再全部告诉我!秦洋现在要开始表演了!”第一个男生慌忙说。

    秦洋坐了下来,手指放到了钢琴上,整个礼堂突然静了下来。她半个月前刚刚获得了全国青年音乐大赛钢琴类二等奖,书记和校长的脸几乎都笑歪了,陪着秦洋上了两天《泉城晚报》。现在,在场的学生有幸聆听到国家级的钢琴演奏,音乐声尚未响起,便人人一脸陶醉,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满身艺术细胞。

    精灵一般的手指开始在黑白的琴键上跳动,一串串动人的音符像高山顶上奔流而下的泉水,是那样清脆悦耳,又如盛放的烟花,妆点着璀璨的星空,给人美的享受。

    不过,赵未央却没有任何愉悦的感觉。他的思想仿佛离开了礼堂,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当乐声戛然而止,礼堂内传出雷鸣般的掌声,久久不息。

    “从此以后,我就是秦洋的脑残粉了!”

    “秦洋,我喜欢你!”

    “女神,留下微信号吧?”

    秦洋谢幕离开,亢奋的听众却再次叫喊起来,以致下个节目的表演者长时间无法登台。礼堂内竟然有混乱的迹象。个别兴奋的学生已经爬上了舞台,被维持秩序的学生会成员拦住。

    晚会主持人一开始也被混乱的局面吓到了。最后在学生会干部的提议下,他挠着头找秦洋紧急商议了一番,秦洋被再次请上台来。

    主持人涨红了脸说:“各位同学,为了回馈大家的热情,秦洋同学愿意与大家互动交流。因为时间原因,秦洋同学会回答大家三个问题。我们现在开始第一个问题。愿意提问的请举手。”

    礼堂内顿时涌现出一片手臂的森林。

    主持人指了指最前排体育学院的一个男生,说:“这位同学,你来提第一个问题。”

    这个男生十分惊讶自己被选中,随即看到秦洋给了自己一个鼓励的笑容。男生当场乐开了花,痴痴地说:“秦洋在对我笑吗?”

    秦洋没有丝毫架子,反倒是配合地说:“当然。”

    主持人用力地点了点头,补充说:“是的,她在对你笑,也在对大家笑。好,第一个问题回答完毕,下面开始第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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