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的鲜血,浸透了整个湿润的大地。
    山洪肆虐后,水已经缓缓渗入了大地,只是缥缈关内多是理石建造的地面,因而水还是能够蔓延到膝盖位置,行走起来尚且有些费力。
    霰雪王已率领残部撤退,本着穷寇莫追的原则,墨家并未再率军追击,缥缈关再向前即是浜道,那里尚且驻守着无数敌军,若要前往追击,必会遭到敌军的绞杀。
    “禀报大帅,我军大胜!”胡雄兴冲冲地来到了墨子洵与林云身前。
    这的确是个史无前例的大胜仗,但墨家方面耗费资源亦是无数。战争最是劳民伤财,如今霰雪国爆发大战,想来至少要休养生息十数年,才有可能恢复原状。
    “伤亡如何?”墨子洵淡淡地问道。
    胡雄在雪鹰卫任职多年,自然对这等统计伤亡、战损的活计很是熟稔,因而只是略一思索,便将墨家军的伤亡报给了墨子洵。
    方才一战,墨家方面只是损失了不到两千人,可反观霰雪王,十数万大军尽成画饼。
    “嗯,厚葬阵亡的战士,多给他们的亲人些银钱。”墨子洵吩咐道。
    “是!”胡雄精神一震,领命而去。
    易守难攻的缥缈关一向固若金汤,在大陆的历史上,霰雪国曾有一次南方城市全部陷落,但后来当任的霰雪王依靠缥缈关稳住了局面,进而转守为攻,收复了南方无数失地。
    可谁能够想到,如此关隘,竟是被霍封利用一条计策轻易取下,也可谓是前无古人了。
    霍封脸上已然堆满了笑容,对一位谋臣来说,自己的计策能够奏效,只怕世界上也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情了。
    “此战林云居功至伟,应当居首功。”霍封赞叹一声,心中对林云的好感更上一层楼。
    林云摆手道:“若无军师出谋划策,哪有得此胜利,军师可别自谦了,首功当然是军师的。”
    墨子洵同样附和道:“此言大善!若无军师的奇谋,要攻下缥缈关只怕还需几年,到时候万一别国趁机入侵,其后果当真是难以预料了。”
    霍封讷讷一笑,没有再作声,他本就不善于讨好上级,否则当初在霰雪王麾下也不可能不得到重用。
    半晌后,胡雄再次前来,对墨子洵问道:“大帅,此战共俘虏了敌军六万三千零五十九人,这些人该如何处理?”
    墨子洵笑道:“愿意参与义军的便将其留下,不愿参加义军的便给予其数两银钱作盘缠令其解甲归田吧。”
    墨家军本就是仁义之师,对于俘虏自然是给予其优待,若是尽数斩杀,那未免有伤天和,日后难免遭到百姓唾骂。
    就在墨子洵与胡雄交谈之际,林云的气息忽然有些不稳定起来。
    “不好!”墨子洵暗道不妙,眼下他正处于林云身旁,从林云的气息来看,林云正处于突破的边缘,眼下只要他念头一动,便是能够突破至周天境界。
    这突破水到渠成,但若是真在此时突破,只怕麻烦会接踵而至。墨子洵眼下正忙于征讨霰雪王,又哪里抽调出人手帮助林云?
    林云显然也是深明此理,当下他也不敢大意,就地盘坐下来,细心地调节着体内的五脉法力,将法力的躁动镇压了下去。
    可是,偏偏此时寒毒又突破封印作祟,在他的体内左冲右突。
    在林云取得回天尺时,寒毒已经大幅度增强,眼下他战斗已经不敢再解开五行封印,借寒毒增强实力,可这种方法并不是长久之道,若是有朝一日寒毒爆发,他会眨眼间暴毙而亡。
    墨子洵见状心中大急,以往林云修为较弱,他还可以借着强大的法力为林云镇压住寒毒,可是如今林云的实力大增,就算强如墨子洵,也不敢再将自身的法力输入到林云的体内,那样只会适得其反。
    可墨子洵不能帮忙,并不代表其余人不能出手帮助,比如与林云法力相通的墨冰儿。
    “你只管压制法力,寒毒我来帮你解决。”墨冰儿沉声道。
    她已是周天修士,单单论起水脉法力,她的法力总额当然在林云之上。
    虽说水脉法力对寒毒的约束力并不算太强,可她也并不需要帮林云解决寒毒的问题,只要稍微拖延一段时间,待林云压制下突破的境况后,他自然能够腾出手来压制寒毒。
    浅浅的白雾从林云的头顶升腾起来,只见他眉头微皱,略显散乱的气势如冰雪般消融,很快,突破之势便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
    现在他还不能突破,不只现在不能,日后在墨家平定整个霰雪国之前都不能突破。
    “撤手吧。”林云已然腾出了手,随后,他便微微睁眼,向墨冰儿道出了一句话。
    寒毒虽强,可林云却能够借着五行相生,将所有的增幅都加持到土脉法力,土克水,即便是寒毒强大至此,他也能够凭借法力将其强行压制入五行封印阵。
    林云苦笑,从他取出回天尺的那一刻开始,寒毒就再也不能成为他的助力,反而成为他的负担了。
    以往寒毒以正常的速度增长,他还能够堪堪活到三十岁,可如今寒毒得回天尺助力,只怕他或许连二十五岁都活不到。
    原来,我只有五年了……林云不禁苦笑,五年能做什么呢,就连与墨冰儿成亲,都要再等一年时间,也就是说,他或许只能再与墨冰儿生活四年不到的时间。
    他甚至有些犹豫起来,若是他真的与墨冰儿成亲,墨冰儿的后半生,只怕都要守活寡了。
    “你不要想太多,我一定会治好你的寒毒的。”墨冰儿用传音入密对林云道,她与林云心意相通,自然能够感受到林云心中的悲意。
    她的话语满是坚定之意,她不会放弃林云,正如当初的林云不会放弃她一样。
    墨子洵亦是心有所感,见林云压制完寒毒睁开眼睛,幽幽叹道:“我本以为功德之力多少能够抵消一些寒毒的侵害,如今看来,倒是我多想了。”
    无能?墨子洵忍不住摇头,这是他第一次用两个字形容自己。
    林云环视一周,见众人都面带悲意,不由笑道:“你们怎么了?我又不是马上就要死了,现在没办法,不代表日后也没办法啊。”
    霍封轻咳一声,道:“的确,林云进境如此之快,说不定数年内便是能够突破至我等无法企及的境界,到时候炼化寒毒也只是小事一桩罢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林云自然明白,这只是霍封道出的安慰之言罢了。
    五脉修士虽然战力惊人,可是真正突破到周天境界后,每前进一步大半都要靠感悟。林云身为五脉修士,对每一脉都要有所涉猎,突破难度要胜过旁人五倍有余。
    墨子洵道:“好了,战场也打扫得差不多了,我们先找一处干净之所,商讨一下接下来的战术,如何?”
    一直沉默的雪鳞忽然开口道:“关于此事,我倒忽然想起了一事。”
    “殿下请直言无妨。”墨子洵道。
    雪鳞向南方瞭望片刻,缓缓道:“浜道一片坦途,要进军不是难事,再向南分两条路,一条路直通寒露城,另一条路则是通往尾鱼关。”
    墨子洵拍脑道:“我倒是忘记了此事,尾鱼关自是不在话下,可寒露城周边尚有两座城池,三座城池互为犄角,也算是既缥缈关后最难攻伐的城池。”
    “此事倒无大碍,有霍封军师出谋划策,攻下寒露城自是不在话下,只是……”雪鳞犹豫片刻,又道:“只是如今王兄……霰雪王新败,寒露城城主又被林云诛杀,想来他定是会派出一员大将镇守寒露城。”
    墨子洵沉吟片刻,饶有兴趣地说道:“殿下是说,瞎子文渐吗?”
    “正是。”雪鳞直视着墨子洵,担忧之意溢于言表。
    当初墨家未曾造反时,民间每年都会流出霰雪国中大将的排名,多年来,有勇有谋、往来无敌的墨子洵一向是居于榜首,而在墨子洵以下、老将池霜以上,便是墨子洵口中的文渐。
    文渐此人自小目盲,但却博学多才、机智多谋,其修为虽在池霜之下,但论起战力,只怕就连周天巅峰的池霜也要甘拜下风。
    当初的三员大将中,墨子洵多镇守最难对付的屹岐国边境,池霜则是对付炎弛国,而文渐却是屹立于林茵国的边境,东拒林茵敌军。
    数年前文渐见霰雪国朝廷腐败,已经辞官还乡,可如今兴许是见墨家造反,因此重新回到了霰雪王的麾下。
    墨子洵叹道:“此人绝对是一个天大的麻烦,在带兵打仗方面,文渐的能力只怕还要在我之上,他有勇有谋,更擅长于排兵布阵,我也正想会会他呢。”
    浜道此地地形不算复杂,前方有两方道途,若是集中兵力猛攻一条道路,霰雪王便很可能从另一条道路迂回包抄,将墨家军一网打尽,因此兵分两路乃是最佳选择。
    其中一路自然是要由墨子洵统领,而另一边,则是要由霍封掌控。
    “也罢,便会会此位故人吧。”墨子洵笑了笑,心头却是有些火热起来,“吩咐下去,在缥缈关驻兵三日,三日后继续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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