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实在想不到破解之法,我只好将视线,集中在了前面上方一点点,距离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的三颗暗红色光点上,希望它们能像前天晚上那样,再来一次惊心动魄的“大爆发”,将这个充满死寂恐惧的世界黑暗驱散,助我冲破束缚。

    哪怕其实无法帮我脱困,能在爆发瞬间,看清周围的黑暗里究竟隐藏着什么,也总比什么都看不见来得好。

    然而在我的期盼中,此时俨然已经成了救命稻草的三颗红点,却一点要爆发开来的迹象都没有,反而一下子变得黯然了许多,仿佛随时会被周围的黑暗吞没。

    而那只阴气森森的大手,距离我好像也越来越近了。

    “不要啊~~”看着三颗红点不仅不爆发,反而要熄灭,我不禁开始焦急。

    这是我在这极致的黑暗世界中,唯一能用眼睛看到,或者说唯一陪伴着我的东西了,如果就此熄灭,也就意味着彻底被无边的暗夜所吞没,光是这一点,我就无论如何,也不希望出现那样的事情。

    但这只能是一厢情愿了,无论我愿不愿意,都丝毫改变不了,三颗红点越来越黯然,随时将熄的事实。

    焦急恐慌中,我甚至分明看到,黑暗一点点爬上了红点,从四周逐渐往中心蔓延开来,就像与暗夜完全融为一体的蛇含住了猎物,正在一点点吞咽一样。

    我不禁睁大了眼睛,瞳孔一阵回缩。

    似乎不甘就此被吞没,在完全消失的瞬间,居中那颗红点,终于垂死挣扎般的小小爆发了一下,与前天晚上那种形成一片火海,裹挟着炽热高温爆散开来的大爆发不可同日而语,但也是将周围浓墨般的黑暗推开了些许,明亮了短短的一瞬间,将周围两倍于它的范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而就是这短暂的一瞬间,也终于使我可以,模糊的看到了它周围的东西。

    呈毫无生气的青灰色,表面隐隐约约有两道微微隆起的竖条状凸痕,反射着极为冰冷的微光。

    看到这东西的瞬间,我就立马知道了那是什么。

    是人的指甲。

    确切说,死人的指甲。也只有濒临腐烂的死人的指甲,才会呈现出这种毫无生气,带着些冰冷苍白的青灰色。

    这什么都看不到的黑暗世界中,真的有一双、至少是一只巨大的死人手,正在朝我逼近。

    我不禁心里一震,继而脸色大变!

    并非心里不安带来的幻觉,而是真实存在!

    根本还来不及有任何应对,也没有能力做任何应对,我就只感觉浑身猛地一紧,一痛,被那只看到了半个指甲盖的大手握住了。

    无休无止的虚空坠落也戛然而止。

    虽然坠落是停止下来了,但感觉却一点也没有好转,反而更加恶劣了许多。

    因为刚才只是感官上的强烈不适,而现在,却直接是肉体上的痛苦。

    那只将我虚空握住的手,正在一点点收紧,将我捏得青筋暴露,浑身骨节咯咯作响,完全喘不过气来!

    巨大的痛苦,使得我脑袋不禁轰然一响,继而天旋地转,全身的血液开始在将我死死捏住的大手积压下,蹭蹭蹭的直往脑袋窜来,快要将血管撑爆。

    整个人也在这死神一握下,仿佛快要爆裂!

    我脸上的肉顿时开始扭曲,双脚无力的蹬弹着,像濒死之人一样张大了嘴,但是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也无法吸进一丝一毫空气。想举起手垂死挣扎一下,将捏住我的那只大手掰开,奈何两条胳膊,也和身体一起被死死捏住了,根本就抽不出来。

    随着这支无法抗拒的手越收越紧,我的痛苦也越来越剧烈,直觉上离被捏碎已经不远了。

    终于,伴随着咔嚓一声清脆而又沉闷的响声,和一阵极为猛烈的,钻心般的疼痛过后,我的身体开始凹陷了进去,喉咙里传来一阵浓郁的腥甜。

    清脆,是因为我的胸骨已经全部断裂,而沉闷,则是因为这响声来自身体里,被血肉紧紧包裹住。

    “这特么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过就是在上香打坐么?怎么会搞到这么难受的地步?”到得这时,我已经完全不再认为,我还有任何一丝反抗之力了,剧痛如潮水般袭来的浑噩中,也难得的恢复一丝清醒,想起了这一切遭遇之前的事。

    但光是想起这些,是完全无济于事的,随着那阵狂风巨浪一样的剧痛过去后,我已经完全麻木,再也感受不到痛是什么了,只觉得我现在的身体,就像一颗烂咸菜一样,被那只大手揉来揉去。喉咙里的腥甜,也已经上升到了口腔内,将口腔灌满后,变成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嘴角溢出,缓缓流过脸颊,又钻进脖子,像两条蛇一样往下方钻去。

    就在这时,脚下也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似的,不再处于完全悬空的状态。

    虽然不明显,但也依稀能感觉到,脚下踩到的,应该是什么动物的皮毛,而且还是活的,很暖,很软。

    但是这毛茸茸的松软感觉,只持续了五秒钟不到的时间,很快就完全变了,变成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很稀,很烂,就像踩在了已经完全腐烂的腐肉上一样。同时也仿佛黏上了我似的,无论脚下再怎么晃动,那种感觉也依然还在。

    “嘭”的一声响,我整个人也在这瞬间燃烧起来了一样,火光直冒。

    在濒临死亡的状态下,一直没有任何动静,以至于我好像都有些忘了的十二元辰,终于激发出来了。

    随着十二元辰亮起火一般的光,周围极致的黑暗,顿时也被驱散了些许,不再是任何东西都看不见的状态。

    无尽的黑暗深渊中,一只毫无生气的青灰色大手,将我整个人握在其中,只剩个脑袋和两只脚还暴露在外面,手的后面,是一张巨大的,几乎快与暗夜融为一体,没有任何表情,与死人无异的脸。

    这个巨人,就好像从深渊之底探出了半个身子,将我如同小虫子一样捏在了手中,平举在自己面前。

    看着这张巨大的脸,我不禁完全愣住了,以至于忽略了如潮水一般重新涌来的疼痛。

    “这是……什么情况?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是这个样子?”

    反应过来,我顿时心神大震!

    虽然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显得诡异至极,但这张女人的脸,我却是再熟悉不过。因为已经深深刻进了脑海里记忆里,无论过去多久,无论变化多大,就算我忘了自己长什么样子,也不可能会忘记。

    震惊错愕之下,我已经完全忘却了,自己此时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中,下意识想往这张仍然还有些距离的巨脸凑近一些,看得更清楚一点。

    与此同时,这张已经在脑子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此时却显得无比隐身诡异的脸,也仿佛感应到了我想要什么似的,开始一点点把我往面前收。

    然而随着距离的拉近,这张脸非但没有变得清晰起来,反而飞快的变得模糊了。

    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是,周围的黑暗也在这时候变得支离破碎起来,就像镜子被打破了一般。

    当我明显感觉到,我离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已经很近的时候,所有的景象瞬间消失,重新有了脚踏实地,不再漂浮于无尽深渊中的踏实感觉。

    我重新回到了草屋里。

    根本顾不上去考虑任何东西,意识到自己已经从那恐怖场景中脱离出来,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身体一软仰面摔倒,大口大口的喘起了粗气,就像刚刚从水底挣扎上岸一样。

    太可怕了,虽然这会已经意识到是在做梦,或者是幻觉,但那样的场景,我绝对不会想再经历第二遍。

    “怎么会是这样的呢?”不知过去了多久后,才感觉到意识一点点飘了回来,身体也重新属于自己,而后开始回想,在那个无尽深渊的最后片刻场景。

    太诡异了,我做过的奇奇怪怪的梦不少,但没有哪一个的恐怖诡异程度,能比得上刚刚经历过的这一个。

    更让我不安的是,她怎么会莫名其妙的,突然出现在这样的诡异场景里?

    回放电影画面似的,一个片段一个片段的回想着刚才的场景,脑子里说不出的乱,尽管已经明显感觉到地上很凉,身体已经属于自己,也依然还是不想动弹,更没有力气动弹。直到脸上,不知什么时候传来一阵温暖湿润的感觉,才终于恢复了一些体力。

    费力地抬起手一摸,果然是小黄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狗窝,来到了身边,用舌头舔着我的脸。

    “欢欢……你知道我刚才经历了什么?”轻轻顺着那柔软温暖的毛,任由小黄狗在脸上舔了一会后,我忽然想到在那个场景中最难受的时候,脚下踩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那感觉正和现在摸小东西的毛一模一样,于是轻轻一怔,将头昂起些许问。

    这一次,小黄狗没有再以哼唧声回应,而是汪汪汪的叫了三声,然后继续舔我的脸,声音听起来,竟然是充满了关心和焦急的味道,就像真的听懂了我的话,也知道我刚才经历过什么似的。

    不过再一想,我这忽然瘫倒在地上大口喘气,无论听不听得懂,感到焦急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了,没什么好奇怪的,很多养过宠物的都有过类似经历。

    如果没有离奇出现的她使我停下来,我落到最后会遇上什么呢?是不是会一直这样下去?

    地上真的很凉,一直瘫下去也不是个事,于是搂着小黄狗想了一会,实在想不出什么所以然后,便支撑着爬起来,摸索着弄亮电灯想了一会后,又捣鼓开手机,给远在省城的张晓微打了个电话过去。

    之前还不曾察觉时间的流逝,这会爬起来捣鼓手机,才发现竟然已经早上六点十几分,天就要亮了。

    虽然这个时候,对小媳妇来说还是早了些,但我这会就是想听到她的声音,说不出的想,所以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张晓微没有起床气之类的小毛病,至少这段时间以来,我完全没有发现这方面的苗头,所以尽管是睡梦中被我吵醒,也没有任何不耐烦,还和往常一样善解人意,知道我这会打电话过去,总是有某些原因,我不说,她也不多问,只是竭尽可能的在电话那端,用水一样的柔情温暖滋润着我。

    没有固定话题,想到什么说什么的聊了一会后,先前那个诡异场景带来的余悸,也就消散得差不多了,手脚也开始恢复了温度,不再像一开始那样跟冰块一样凉。

    “你现在好些了吧?”随着体温的恢复,电话那端已经和我有了不少小默契的张晓微,也明显感受到了我的好转,于是刚睡醒的猫一样哼唧着伸了个懒腰后,笑着问。

    “没事啊,就是做了个梦,醒来就非常想听到你的声音,就没忍住把你吵醒了。”我笑着回答说。

    “只是想听到我的声音?”张晓微又慵懒的问,笑声里满是撩人心弦的味道。

    “当然,我可是正经人,怎么可能还会有别的想法,当然要是醒来能第一眼看到漂亮媳妇就更好了,仅此而已。”这我就不大高兴了,怎么说得我跟多大个色狼似的。

    “行吧,你怎么说怎么是,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到时候不要变成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不想看到我就好。”

    “说什么话呢,这是怎么可能的事,我像是那种人吗?”

    又有一句没一句的贫了一会后,张晓微便到了日常起床的时间,被我赖着将她起床穿衣洗脸刷牙的声音都听了个遍,直到出了门后,才挂断了电话。

    此时外面已经天大亮了,掀开门帘出去呼吸了一会新鲜空气,让小黄狗在门前跑了几圈后,便回到里间重新在小供桌面前坐下,看着墙壁上的祖师爷铜像陷入沉思。

    我不是毫无打坐冥想经验的人,虽然人在进入某种状态后,脑海里确实会出现一些奇妙的场景,但像刚刚过去的一晚上这么逼真,甚至让人感到绝望的经历,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所以这当中,固然有这个地方不祥,及意识深处某些东西作祟的缘故,但直觉上,我还是觉得和祖师爷铜像有一定关系,甚至是直接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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