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崔凝只穿着薄薄的中衣跪坐在几旁,整个脑袋都扎在水盆里。
    她一路回来,一些琐碎的记忆不断涌现。
    那个下午魏潜衣衫半敞的样子,雪地里他认真亲吻她额头的样子......
    想着想着,她觉着鼻子堵得慌,用手指一抹,发现竟然流了鼻血!
    若是平常,不管遇到什么难事,她最依赖的人总是魏潜,可是她现在只想死死捂住这件事,一想到可能会传到魏潜耳朵里,便忍不住心慌。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崔凝不想任何人知道。
    青禄抱着氅衣在旁急的团团转。
    青心焦急道,“这样下去要冻坏了,我先去告诉夫人。”
    “别!”崔凝猛地抬起头。
    凌氏和崔净进屋,便瞧见她浑身湿淋淋的样子。
    凌氏大惊,一面急急从青禄手里取了氅衣披到崔凝身上,一面训斥,“怎么回事!这样冷的天就叫你们娘子冻着?!”
    “不关她们的事。”崔凝冻得小脸乌青,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躁动被凌氏这么一捂又不安分起来,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平日清明的目光此刻彷如含着春水。
    凌氏见状不由心惊。
    崔净隐隐察觉不对,“青禄出去候着,不要让闲杂人等过来打扰,青心,你去请咱们府上的医者过来,就说二娘子染了风寒。”
    “是。”青心领命正要出门,又被崔净喊住。
    “等等,莫要直接把人带过来,先让他在小厅坐会,等这边收拾收拾。”
    “欸,好。”
    青心青禄都是未出阁的女子,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何事,还只道是娘子吃多了酒。
    “你也出去吧。”崔净对身边婢女道。
    “是。”
    方才见到凌氏与崔净进门,崔凝这才全然理解之前崔净狼狈回家之后排斥她在场围观的心情,不是怕她看笑话,只是不想多一个人知道。
    不过听见崔净有条不紊的安排一切,崔凝也就将一瞬间的想法抛之脑后了。
    “究竟是怎么了?”凌氏摸摸她滚烫的脸颊,心疼不已。
    崔凝迟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我晕了过去,醒来之后躺在一间屋子里,满屋子都飘着一种香气,闻着身上便开始燥热。”
    崔净听得心惊胆战,问道,“你是怎么回来的?”
    崔凝回想当时的情况,看谢飏的态度,分明没有想对她做什么,反而救了她,所以便想着能瞒便先瞒着,但迎上凌氏和崔净关怀焦急的目光,还是决定说出实情,“是表哥让人送我回来的。”
    “他......”凌氏听到这里,哪还能猜不到是怎么一回事!她强行压下纷乱的思绪,仔细看了看崔凝的眉眼,瞧着不像经了人事的模样。
    只是这样瞧也未必准,女儿又太小,还不懂那些事......
    凌氏想到女儿初来月事的那天,窜进她屋里脱下裤子,暗红色的血顺着白生生的腿流下的画面,便把想要细问的念头压了下去,只关切道,“除了燥热,你身上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崔凝摇头。
    凌氏心道,药性未解,情况应该还不算太糟,便安慰她道,“莫怕,让医者瞧瞧就好了,不会有事,咱家也是不白养着人呐。”
    崔凝这才想起来,崔氏自家养着医者,平常小病并不去外头请人。
    因近年关,檐下挂着的灯笼比平日多几倍,院中被暖融融的光笼罩。
    青心匆匆往侧府走,经过游廊时瞧见一小厮引一男子往东院方向去,那男子披发素衣,手中持鞭,不由觉得奇怪,只是她现下满心惦记请医者的事,并未理会这些闲事。
    崔家还延续着养门客的习惯,教***、医者、舞姬都住在侧院,侧院与主院并不互通,要走正门出去才行。
    “姑娘这是去哪儿?”头发花白的门房笑盈盈的迎上来。
    青心道,“娘子晚上吹了风,身子有些不适,夫人命我请医者过去瞧瞧。”
    门房忙道,“这大晚上的,您去也不方便,我叫个小厮喊了人来吧,姑娘在屋里头稍坐。”
    青心点头,嘱咐道,“可快着点。”
    倒不是青心偷懒,侧院各种人混住,小娘子的贴身侍女若常常与之接触,总归不好,所以寻常都不会亲自过去,更何况现在还是晚上?
    门房喊了个小厮跑腿,又殷勤的给青心倒了杯茶。
    “多谢您了。”青心接了茶,只抿了一口便放在几上。她哪有闲心坐在这里品茶,只是眼下也没旁的事,便随口问道,“方才我瞧见一人素衣执鞭往东院去了?”
    一般身着素衣头发披散出门,多半是代表戴罪之身,那人手里还拿着鞭子,显然是来请罪的。
    “是谢家郎君。”门房亦很是疑惑,“瞧着脸色不大好,也不知出了何事。”
    崔玄碧因着谢老夫人对谢家颇多照拂,凡谢飏在长安,必要叫来问一问近况,关系还算亲厚,若说谢飏做错了事情,跑来请罪也不算特别奇怪。
    东院书房。
    崔玄碧和崔道郁已得知事情经过,看着跪在案前的谢飏,一个脸色黑沉,一个面色复杂。
    算起来,崔道郁也不过见了谢飏三四回,每次都只是简单寒暄,也就是有意联姻的那回多聊了几句,但他看过谢飏的书作,十分喜欢。
    在崔道郁的印象里,谢飏矜贵又不失洒脱,身上有他最为欣赏的那种气质。
    如此皎皎如明月的君子,竟被谢家二房拖入污泥,纵是一身傲骨,此刻却只能披发素衣双手托鞭,跪求一罚。
    若是旁的事,崔道郁恐怕早就开口替他说话了,可偏偏今晚平白受牵累的是他女儿。
    崔玄碧看向崔道郁,“我欲罚他二十鞭,你可有话说?”
    罚了,此事自当揭过。
    别看只有区区二十下,谢飏手里的鞭子可不是寻常打马驱车所用,而是实打实的兵器,有棱有节,节间还有勾刺,一鞭子下去必是皮开肉绽。若是真下狠手,难保不会把人打死。
    崔道郁垂首道,“全凭父亲做主。”
    “你可认罚?”崔玄碧看向谢飏。
    谢飏高举鞭子,“飏认罚。”
    崔玄碧起身,握住鞭子,竟是要亲自动手。
    崔道郁大惊,“父亲!”
    崔玄碧年轻的时候习得一身武艺,也曾征战沙场,就算不使尽全力,怕是也要把谢飏打残废。
    眼下崔凝无事,崔道郁终究是心软了,“父亲,还是让儿子来吧。”
    “好个谢家二房。”崔玄碧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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