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请别骂我的老板——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彼此恶语中伤。如果你们互相仇恨,我就会变成进了风箱的老鼠,两头受气。”

    穷死鬼毛长生搔搔头皮讪讪地说。

    “我老板深谋远虑,才会阻止各位杀人。人命关天是一句屁话,农民的命在大头鬼眼里根本不算一回事,但人死多了,还是会引起轰动,带来*烦,影响十九层地狱的建造。所以嘛,为了减少*烦,就得保护那些村民百姓平平安安离开。”

    “这话有些道理。看来,我先前的想法错了,做法也错了,以后可不能一错再错。”

    拔舌鬼马梦瑶表示赞同,若有所思。

    “我冒然去拦截杀人,还以为杀人越多就功劳越大,原来大错特错,真没脑子。对呀,真正值得争的,是炎黄村的建设权,是最后的领导权,而不是这些细微末节。”

    “是呀,”穷死鬼面露忧色,说,“你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可喜可贺,可惜那些恶鬼还不明白。唉,先不管那么多,我不辞辛劳为你弄来一些山珍海味,再不吃,就太不给面子了。”

    “山珍海味?那太……太谢谢你了!”拔舌鬼好像早已知道内情,为了礼貌和风度强忍了片刻,终于忍不住了,噗嗤笑出声来。

    笑什么?难道吹牛遇到了明眼鬼?难道女鬼在热恋中也保持着足够的清醒?

    穷死鬼心儿猛地凉了,不过很快又热腾了起来,大声说:“大妹子原本很美,笑起来更美,我骨头都酥了。”

    “不会吧?我的笑声一向只会让别人心儿发凉,骨头发麻。”拔舌鬼显得分外高兴,低声说,“你真的觉得我很美,不是在花言巧语骗我?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男鬼,一看就知道不是那种油嘴滑舌的渣男。难得你有一份真心,那就亲亲我吧——亲亲我舌头上的小伤,我会很……很……”

    说着,又嫣然一笑,轻飘飘闪到了一棵松树的阴影中,把舌头伸出了一尺多长。

    穷死鬼心醉神迷,有些手足无措,结结巴巴说:“我……我口臭,找点水漱漱,再……再那个吧。这门学问,我可一点不懂,你可得多多指点我。”

    “这是我的拿手好戏,只要认真跟我学,参加亲吻大赛,保证会让你荣获第一。哎呀,不……不必去漱口啦!趁热打铁,快来吧……真心相爱,猪嘴也会变得芳香无比的。”拔舌鬼发出无比柔媚的呼唤,又娇喘着频频招起手来。

    阴冥有一种“亲吻大赛”吗?那一定很有趣,只是没坚果,第一次听说罢了。

    “这……这不大好吧?我还没有充分的心理准备,怕弄巧成拙的。”穷死鬼心跳加速,脚步加重,地面的枯枝败叶发出了唰啦唰啦的声音。

    “怕什么?世间可能有天才的亲吻家,而阴冥的所谓天才,统统是训练出来的——一百次训练,一一次训练,一万次训练,你不想做天才都不行。”拔舌鬼闭上眼睛半跪着,舌头伸在空中,那个对穿的小孔一目了然。

    “唉,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早二十年遇到你,我就什么书都用不着读了!”穷死鬼感觉到一阵恍惚,也半跪了下去,身子微微颤抖着,迟迟不敢去亲吻。

    穷死鬼在阳间从不曾亲近过女人,在阴间,这可是第一次近距离面对一个女鬼。

    异性,可是一个奇异莫测的谜。

    当然,也可能是一个深渊。

    心慌意乱中,穷死鬼突兀地想到了鸦啄鬼海伟阳,忍不住问:“你怎么会同那老鸦啄的出现在一起?据我所知,你一向不是特立独行,不喜欢跟其他鬼合作吗?”

    “你可不要胡思乱想,认为我跟那个官痞有暧昧关系!”拔舌鬼叹了口气,“来自官场的鬼,十之八九是自私自利的,常常以为少了自己,地球就会不再转动,我从心里鄙视着,也自然而然逃避着……”

    “那……那怎么会一起出现在公路上?”穷死鬼心里有些酸,“爱慕虚荣和习惯了投机取巧的女鬼,一向喜欢跟有职权的官痞来往,认为一旦跟所谓的重要人物沾了边,自己也就变得很重要了,可以在姐妹群中夸耀一番了。”

    “看你老实,想不到还会胡思乱想的。”拔舌鬼马梦瑶笑了笑,很快转入严肃,“跟你和你那漏肠鬼朋友打了一架,我舌头受了伤,一口气跑了很远,然后停在一棵高树上休息,吸凉风疗伤,冷不防被鸦啄鬼从后面一把抓住了。”

    “哎呀,没欺负你吧?”穷死鬼毛长生急了起来,“看来,送他那么多火炮,还少了呢。”

    “被鸦啄鬼抓住,要想挣脱了逃跑,那是白日做梦。我无可奈何,说:‘老鬼,你抓住我干什么?想劫色?你老家伙有贼心,老娘我对体面的流氓可没胃口!”

    “我想激怒鸦啄鬼,然后找机会逃走,但那老家伙曾经沧海,老谋深算,丝毫也不上当,一只手把我举在空中,张开血盆大口,舔着嘴唇说:‘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做我的助手,跟随我去建功立业,要么我立刻一口吞了你,让你连鬼也做不成,成为我的滋补品。’”

    “我不想跟着那老鬼混,也不想做他的滋补品,但打不过,逃不了,权衡轻重,只能阳奉阴违,暂时答应做他的追随者了。后来,用同样的办法,他又收服了膨胀鬼康秀梅。”

    “哦,原来是这样。”穷死鬼如释重负,“没对你耍流氓,只是逼你做他的助手,还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以后有机会,我还会同他好好较量较量的。”

    “哎呀,别再提那些讨厌鬼啦,抓紧时间做我们的正事吧——机不可失,失不可再来呀!”

    拔舌鬼突地揽住穷死鬼的头,用嘴堵住他的嘴,把缩小的舌头伸进他的嘴,一边搅拌,一边贪婪地吮吸着他口里的唾液,仿佛沙漠深处,干渴得频临死亡的旅客拿到了一个水袋……

    嗨,在人间,毛长生一直认为面对异性,往往是男方主动又冲动,到了阴冥,想不到女鬼会这样?

    然而,这种“艳遇”,有哪个男鬼光棍不梦寐以求?

    乖乖不得了!

    尽管放马过来吧!

    穷死鬼领略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飘飘欲仙,好像要飞天了一般,忍不住想感叹起来。

    但是,美好的感觉转瞬即逝,口里的唾液被源源不断地吮吸走了。

    不仅如此,口里的氧气被吸走了,胸腔里所有的一切都涌动着,不由自主地往上蹿,似乎也要被吸走了。

    怪事,整个身躯似乎也要被吸走了!

    穷死鬼毛长生感到憋闷窒息,感到头昏目眩,也感到心慌意乱,仿佛在阳世触到了电流。

    有一次擅自接电灯线,一不小心让正负两股单线搭在一起,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便倏然流便了全身,心急剧地跳荡起来,便铭心刻骨了。

    这就是电影电视里的那种接吻吗?这可是姗姗来迟的初吻。

    在阳间的时候,穷死鬼毛长生看到爱侣接吻的那一幕,忍不住热血沸腾,忍不住憧憬向往,一边装腔作势地吐口水,一边还是忍不住要看。

    但现在,怎么就没有甜蜜的感觉?难道每个人,都只会为不曾得到的一切瞎忙活?

    穷死鬼感到难受至极,忍不住也跟着吮吸起来,虽然止住了被吮吸的一切,却根本吸不到对方的一丝龙涎香泽。

    两下显得势均力敌,一时间僵持住了。

    这种把戏可不怎么好玩,早些结束也罢。

    穷死鬼想移开嘴唇,却像被特制胶水粘住了一般。

    穷死鬼想劝对方嘴下留情,却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慌乱中,穷死鬼挣开拔舌鬼那双缠住自己的腻滑手爪,使劲推她的肩膀,想把她退开,却使不出一丝半毫的力气。

    “完了,我今天死定了!”穷死鬼突地产生了一种绝望的念头,两手垂了下去,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完了,老子做了穷死鬼之后,还要做风流鬼了!”

    “咳——咳——咳——”万分危急的关头,突地传来了三声老气横秋的咳嗽。

    这咳嗽,突如其来,简直是晴天霹雳。

    然而,不早不晚,来得太好了,简直是救命的福音。

    穷死鬼一惊一震,发觉拔舌鬼已迅速移开了嘴唇。

    刹那间,穷死鬼绝望的窒息感觉倏然消失了。

    哦,解脱的感觉真美,如浴春风,毫不为过。

    拔舌鬼马梦瑶,却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双手叉起了纤细的腰,大声吼叫:

    “我操他奶奶的,哪个杂皮来搅扰老娘的好事?吃饱了爆肚子屙痢打标枪,也不选好时间地点?”

    穷死鬼毛长生,也不假思索,狗仗人势似的跟着照做,也双手叉起了粗壮的腰,连声呵斥:

    “谁?干嘛来扰我的好梦?”

    口里这样呵斥,心却满存感激地叫着:“来得好,来得妙,来得鬼子呱呱叫!”

    四下岑寂,只有威风轻摇着树木。

    “干什么?连姑奶奶的隐私也要干扰?再不滚出来,姑奶奶有你好瞧!”拔舌鬼怒斥着,巧目顾盼,搜寻起不识时务的捣乱者来。

    穷死鬼帮腔:“再不滚出来,姑爷爷有你好瞧!我前世修行,做了好几千件好事,才得到这个艳遇,就这样夭折了不成?”

    “嘿嘿……”林子里终于穿出了应答声——一串毛骨悚然的冷笑。

    什么人?

    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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