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廷和燕青骑马从汴京城出来,由官道拐到岔道,行了五六里路程,但见一座小小酒店坐落在村口。

    遥望那店后,道路接着溪村,沿路有桃柳数株,绿茵浓浓,小道旁秋麦泛黄成熟,小道穿村中心而过,隐约可见轻轻酒旆随风而舞,旗幡薰风而摇。

    在这小小酒肆之中,宋江、吴用、扈三娘、杨雄等人围着一张八仙桌而坐,见宋廷与燕青下马走进来,忙都走出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喊:“驸马爷!”

    此时的宋廷,身穿一身裁剪得体的白色锦衣,有股华贵之感,他本身又有几分儒雅气质,加上戴着小玉冠,头插小玉簪,确实显得潇洒俊逸、神仪明秀。

    一身红衣的扈三娘见曾经的白袍小将,转眼成为堂堂皇婿,一时间心情复杂,怔怔地看着宋廷,兀自出神。

    宋廷淡淡将手一扬,拣位置坐了下来,开口道:“你们的消息倒挺灵通的。”

    众人起身,宋江唱喏道:“我们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说您被敕封驸马都尉。”

    “哦?”宋廷从桌上拣起一个碗,想要喝口茶,一看碗口竟然有口红印,蹙了蹙眉……一旁扈三娘看见,忙叫酒保拿了新碗过来,亲自替宋廷倒了一碗浓茶。

    宋廷淡淡看了扈三娘一眼,发现一身红衣的她,显得明媚娇艳,不像是刚死过丈夫的寡妇,觉得有几分好奇,不过这几分好奇很快被心里的正事压过去,忙看着宋江问道:“你们的情报系统是谁负责?”

    似没听明白他的话,宋江等人一愣。

    “就是探子。”宋廷喝了口浓茶解释道。

    吴用摇了摇羽扇,慢吟吟道:“以前在梁山,我们的总探头是戴宗。负责东山酒店的是孙新、顾大嫂二人,负责西山酒店是张青、孙二娘二人,负责南山酒店是朱贵、杜兴二人,负责北山酒店是李立、王定六二人。负责步军刺探的是乐和、时迁,负责马军刺探是段景住、白胜。负责三军内探事的是王英、扈三娘。直接听命于宋江哥哥行事的是燕青。”

    吴用继续说道:“现在王英去世,我等也归降朝廷,卢俊义哥哥又出事,我等又要分五路调开……众兄弟人心涣散,这探刺一事,也就疏废了。”

    宋廷仔细听吴用说完,点了点头,当他说到“王英去世”时,特意抬眼看了扈三娘一眼,发现她脸上竟然毫无波澜,不禁对她的好奇又浓厚了几分,不过想想也是,她本来就不想做王英的妻子,是被宋江逼的。

    “现在最要紧的,是救出卢俊义呐。”宋江哭丧着脸,道:“再不救出卢俊义,兄弟们真的要反啦!”

    “卢俊义哥哥当然要救,实在不行,我们只有杀进东京府去!”杨雄沉声说道。

    “杨雄哥哥,要说救主人,我比谁都心急,可一旦杀进东京府,童贯、蔡京等人告我等造反,如何是好?”燕青冷静道。

    吴用看向杨雄,摇了摇头,道:“你要怎么杀进东京府?除了些佩剑短刀,我们连兵器都没有,要如何杀进东京府?”

    听了吴用的话,宋廷沉默了下来,这件事倒跟自己有关了,当初站在朝廷的立场,将梁山人马的大部分兵器、箭矢、火炮等,让官军收缴到了京师兵器司,如今再要回来就很难了。

    卢俊义杀陆伯年一事,当时也确实是自己考虑不周,杀他只是泄一时之愤,没想到会带来这么多麻烦,不过反过来,其实如果不杀,未必就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比如江淮右路转运使董承,不杀他,他反而诬陷自己“勾结梁山、试图谋反”,可见,身在局中,麻烦迟早会找上门,有些人该杀还是要杀,不能有妇人之仁。

    卢俊义杀陆伯年这事,其实也可大可小,毕竟被土匪杀掉的县官、州府官员又不止他一个,关键是当初王丞相想借此做文章,置他宋廷以死地,而皇帝赵金佶又十分糊涂,听信奸臣和皇后的话,一旦其它奸臣不站出来反对,皇帝一准王丞相的奏,就将卢俊义下狱了。

    耳旁,传来杨雄与吴用的声音——

    “那怎么办?众兄弟分开,难道要让童贯、蔡京、王黼、杨戬那几个狗贼一个个置于死地吗?”

    “哎,既然投降了朝廷,就要服从朝廷的命令。”

    “我呸!朝廷那些狗官……服从他们?军师你这话好没道理!”

    “杨兄弟,我已经不是什么军师。”

    杨雄梗着脖子与吴用争论了几句,想到朝廷那几个奸臣,就愤愤不已,说得脸都红了。

    这时,宋江忙出来阻止道:“你二人都休要争了,我们不如听听驸马爷的高见吧。”说着,眼睛看向宋廷。

    杨雄、吴用二人听到宋江这样说,也都闭口不再争论,和扈三娘、燕青二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宋廷。

    宋廷默默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宋江手里,说道:“你替我将这瓶药送到丞相府里去,这个是丞相夫人中毒的解药,以此为要挟,逼他写下杀害陆伯年的另有其人、而非卢俊义的字据。”

    想了想,又吩咐道:“对了,到底是谁出卖卢俊义,向丞相告的密?一定要查出来,查出这人,让他去替卢俊义顶罪!”

    “然后……”沉吟了一下,又看向燕青问道:“关键证人是那个妓女,那个妓女叫什么名字?”

    “您是说青州清水县金凤楼的春红?”

    “对,把她找出来,让她出来作证,证明是那告密者在妓院杀害陆伯年,然后抛尸荒野。”宋廷目光中有几分寒意,这种背后告发的小人,见利忘义、卖友求荣,最为阴险,必须要除掉。

    宋廷缓缓站起,又说道:“卢俊义没有定死罪,而是杖二十,刺配沧州,这说明开封府尹那里通融了,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去催催童贯、蔡京,钱收了,就得办事。”

    见宋江点头,又慢声说道:“此事也不要急,不要瞎囔什么‘杀进东京府’,有时候你十万条汉子,还不如一个女人好使……”说到这里,想到李师师,摇头沉吟道:“若是谁敢再囔,就把他抓起来,送到开封府衙治罪。”

    “这……宋某不可能出卖兄弟,驸马爷有些强人所难了。”宋江断然摇头道。

    “妇人之仁!”宋廷直直盯着他,沉声道:“越是危机时刻,越要沉着应对。你需要做的是什么?保全你梁山集团的实力,不被奸臣分化、吃掉,等以后实力壮大,他们就吃不动了。现在瞎起哄是什么意思?怕你梁山集团分化瓦解得还不够快吗?”

    众人默然垂首,无言以对。

    驸马爷话虽白,但说得有道理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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