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煜的房子在八楼,三室两厅,一个人住在这里似乎有些大,从玻璃窗往外看,不远处是那片粼粼的湖水,湖的周围都是树木,郁郁葱葱,再远处闪烁着灯光,不知道是万家灯火还是街景霓虹。

    陈煜在厨房忙碌着,平安在客厅似乎闻到了一股香味,他听到陈煜在厨房里面问好闻不好闻,于是走了过去,只看到脸‘色’粉红的陈煜身围着一个浅绿‘色’的围裙,井井有条的在做着做饭的一道道工序,麻溜而秩序,没有忙碌紊‘乱’,可以看出她平时也是这样,俨然一个贤淑的家庭主‘妇’模样。

    平安忽然的陷入了一种异的心境之,陈煜这番自然而然的举动让他有将这个‘女’人拥有了便拥有了“家”的那种感觉。

    平安再次折返回到客厅,将自己一盘散沙一样的放在沙发,他不停的胡思‘乱’想,他一边想王金龙那种急着要结婚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的迫切心情,又在想陈煜这个身价不菲的房地产副总监为何要对自己这个小警官加以青睐。

    在平安心思飘渺的时候,陈煜将饭端了出来,简单的面条‘色’香味俱全——她没有叫平安去餐厅里面吃,她继续了她的那种贴心的秉‘性’。

    这朦胧的灯光和婉约的美人以及氤氲的气氛让平安觉得自己不是在吃饭,而是在蓬莱仙岛品尝琼浆‘玉’液——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从米兰开始回忆,想自己从对‘女’人有了“‘性’”这个意识开始,究竟都对几个‘女’人动过心,这些‘女’人,这会又都在哪里……

    陈煜静静的吃着饭,这时冲着平安嫣然一笑,问:“说实话,你认识多少‘女’人?”

    认识多少‘女’人?陈煜的这一句和平安此刻的思维有些“不谋而合”的话又将他拉进了现实。

    陈煜是在调侃自己吗?或者是真的想了解自己的全部?

    “你呢?认识多少男人?”

    “我认识的都是必须要认识的。”

    平安回答:“我认识的,还真的有那么几个是自己不想认识的。”

    这不咸不淡的对话伴着嘴巴的咀嚼将时间一并的吞噬了。天‘色’已晚,空的碗和成双的筷子结束了它们的使命,搁置在茶几聆听着这一对男‘女’互相倾诉着没有意思却又有点意思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意思却又必须要有点意思的谈论。

    陈煜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气氛,她一直的在说着问着,不让自己的嘴巴休息也不让平安的嘴巴休息,这让平安有了陈煜绝对会是一个很好的推销员的感叹,怨不得她们家公司的房子卖的那么好。

    时间不早,平安终于要告辞,陈煜仰着微红的脸,轻声的说:“你以后能来吗,我会给你做饭……我一个人的话,我不想做……”

    自己要拒绝吗?可是要答应了,会意味着什么?平安似是而非的说:“你只会面条吗?”

    陈煜笑了:“我可以学习的,你可以监督我……”

    晚风习习,吹在身有些凉,平安懵然觉得用嘴巴答应一个‘女’人一件事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答应了之后,怎么去履行,更或者对于婚姻,则有一种自己不曾设想过的厚重。

    自己被一碗捞面条给击溃了吗?

    平安到底也没有直接的回答陈煜的那个问题。

    ……

    陈宝风风火火的进到了接待室,见屋里只有平安一个,张口说:“从重从快,鹊桥那个老板被判了十三年,骗外国商务代表的那个‘女’的被判了三年,其他的另案宣判。”

    平安没接话,让陈宝坐,给他倒水喝,等着他继续。

    “鹊桥那帮人剩下杜侠妹找不到了,说是漏之鱼也不为过。王大侠这样,迟早害死自己。”

    “那,我去找他谈谈?”平安问:“你说的他不了解吧?”

    “这是最新的情况。”

    “我给他说说,让他自己掂量?”

    陈宝皱眉:“我已经婉转一次直接一次,去找他两次了,王大侠真是王大侠,他对‘女’人这件事是一根筋,不碰死到南墙我看是不会回头的。”

    陈宝从盗车团伙被打掉后进了刑警队:“你去吧,你给他再说说。我怎么,都得回避了。”

    平安在思索着陈宝说的话,陈宝有些恨铁不成钢:“我其实并不知道多少,队里不是自己负责的案子问多了讨人嫌,我又刚调过去。我说鹊桥那帮人没一个好鸟,如果那些骗子为了争取宽大处理‘乱’说一起,将王大侠是杜晓晓在鹊桥接的最后一次成功的生意都给‘交’待了呢?”

    平安觉得陈宝说的有理,他专程的去找了王金龙一趟,可是王金龙在杜晓晓这件事真的执拗,听平安说完竟然嘿嘿笑了:“他们找的是杜晓晓,我‘女’朋友叫杨明霞。”

    “他们是谁?金龙,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杜晓晓是通缉犯,杨明霞不是?户籍薄有没有曾用名这一栏?王金龙是一个人,谁不知道王大侠也是王金龙?”平安的口气有些重:“金龙,我知道你爱杜晓晓,我也知道杜晓晓是好‘女’孩,可是她要真的爱你不应该这样害你……”

    王金龙想抗辩,平安没让他说话:“……是!你会说你是自愿的,为了爱你愿意为她付出,可是她从客观还是在害你,你是一个警察!你让她去自首然后你们结婚有什么不好?通缉这个词用在她身很好听?你究竟在担心什么?我告诉你,如果有必要,我会向局里证明我所知道的一切,我和陈宝都站在你这一边。金龙,为了你也为了她,你真的应该让杜晓晓不要躲着了。”

    王金龙看着平安,有些苦恼的说:“她没躲,我也没让她躲,她离开家乡的时候较复杂,回去后事情一时半会捋不清。我说了我们是要结婚的,要不办手续她早回来了……你放心,她回来,我会给她说的。”

    平安知道王金龙不会对自己说谎,他又将见王金龙的情况给陈宝复述一遍,陈宝说了一句“狼在村子里,鬼在人心里,我真不懂,他能舒坦?”

    雨势不停,平安思前想后的,还是和陈煜去了海边“晒太阳”去了。

    在海边,陈煜和平安两个人旁人稍微亲密一些的模样在局里和万宝公司引起了一些议论,只是他们之间也是稍微的亲密一些,其他什么都没有。

    而常满红却始终没有去。

    旅游归来,进了‘门’听到科室里的人在议论昨天市里出现的一起‘交’通事故,说的那个惨烈,还说那个从起火车辆救人最终被烧死的‘女’英雄如何了得,平安随声附和询问了两句,大家又开始问平安旅游心情如何,平安说你们是先遣部队不是已经体验过了吗,你们如何,我便如何。

    这时常满红走了进来,问平安前面一个案子的档,有人诧异了一声,说:“满红,你这次怎么没去旅游,这丧失了一个休闲的机会啊!”

    常满红淡然说:“身体有些不舒服,带病休闲不是休闲,那是带病受罪。”

    平安将常满红所要的给了她,史云祥的传呼打了过来,面是“速回电”三个字以及一溜子的感叹号。

    平安将电话回过去,史云祥有些气急败坏的几乎在喊:“回来了!快过来!”

    “哪里?”

    “市医院太平间!”

    “啊!?”

    但是史云祥没详细答复挂了电话,平安急匆匆的出了‘门’。

    常满红刚刚从听筒里稍微的听到了一些内容,走了出去,等到了自己那边,从窗户往外看,见平安已经坐了车朝着市医院方向奔去了。

    史云祥却并不在医院太平间,他在医院的急救室,平安到了之后发现培训班同宿舍里但凡这会在本市工作的人几乎都来了,而王金龙却躺在病‘床’。

    “金龙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几个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陈宝将平安叫到一边,低声说昨天新闻说的那个从起火的汽车里救出两个孩子一个老人的‘女’英雄是杜晓晓。

    杜晓晓?

    杜晓晓死了。

    平安的心立即沉了下去。

    “……当时车的火太大,她救出了人车爆炸了,人被烧的体无完肤,还是从现场破损的户籍证明知道是她……”

    “我怕金龙‘挺’不住。你不在市里,所以,我先将咱们宿舍的人都叫来才给金龙说的,可是,金龙一到太平间见到她那个惨不忍睹的样子,当下昏了。”

    破损的户籍证明——王金龙说过,杜晓晓回家乡是办手续,来了之后,他们要结婚的……

    平安觉得喉咙干的很,他再次看着闭着眼睛的王金龙,不知道王金龙将怎么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从头到尾,平安都没有真正的见过杜晓晓(杨明霞)一面,可是这个擦身而过素未谋面的‘女’人却以这样绚丽而又让人难以忘记的方式永久的离开了。

    杜晓晓到底是‘女’骗子还是‘女’英雄?不管如何,她留给王金龙的伤痛是难以磨灭的。

    杨明霞(杜晓晓对于大众而言是不存在的)舍己救人的事件发生后,市里领导十分重视,为杨明霞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并授予杨明霞“见义勇为”英雄称号,奖励人民币若干,这些钱最终全部‘交’给了杨明霞的家人。

    而王金龙,自从在医院急救室醒来后不吃不喝失魂落魄魂不守舍的,平安和大家伙怕他想不开有什么意外,轮着换班几乎寸步不离的跟着王金龙,但即便如此,这期间还是发生了一件让平安震惊的事情:在追悼会举行的前一夜里,王金龙守着杜晓晓的骨灰枯坐了一夜,亟待天明,平安发现王金龙原本又黑又硬一根根像松树叶子针一样竖着的头发,竟然成了灰白‘色’。

    一夜白头。

    真的一夜白头。

    从前有伍子胥过韶关一夜白头这个传说,如今平安亲眼目睹了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事、这样的一个人。

    一分钟年华老去。

    ……

    又是‘淫’雨霏霏。

    平安隔着窗户看着外面的纷纷落雨。

    刚刚,史云祥来电话,说当时抓捕鹊桥婚姻介绍所一伙诈骗犯的刑警给局里相关领导汇报,指出杨明霞似乎是那个被通缉的杜晓晓,而局长常斌训斥了持此种意见的人,责备刑警队的人办事不动脑子,此事不要再提。

    事实是事实,人心是人心。

    事实是什么?人心,又是什么?

    平安长叹一声,胡思‘乱’想着,心里有些烦躁,觉得自己最近怎么越来越爱“黛‘玉’悲秋”了,这是不是某些人口说的矫情?

    常斌局长不是想见见的,但常老大的直系亲属还是能想见见的。

    思来想去的,平安去了常满红那边。

    这是到了经侦处之后,平安第一次不是因公主动来找常满红。

    常满红的屋里永远都有其他人,而且这些其他人特别以男‘性’同志为主。这些男‘性’包含但不仅限于包含了本单位以及其他机构的自认为自身条件不错的够格追求‘女’警‘花’的人,只不过被这些优秀的男‘性’同胞包围着的‘女’主角永远是一副冷脸,似乎她的脸可以领略到什么叫“公事公办”和“工作期间请勿‘私’聊”,但除非常满红直接开口让意图博得青睐的雄‘性’动物们离开,否则谁会主动放弃?因此,她除了一视同仁的对待目的明确的这帮子追求者外,也没有什么良好的其他方法让大家偃旗息鼓。

    平安过去之后也不说话,听着他人在闲侃,常满红则似乎在听又似乎没听的忙着自己的事情,过了一会,她看着平安问:“有事?”

    平安已经觉得自己过来是个错误!

    这个屋子里的和谐似乎被自己这个不请自来的闯入者打破了,而他脑同时想到了一句“只有狂热的气氛才能够掩盖荒谬”——这些人都知道他们各自来的目的,他们也都知道其他人来的目的,被目的人也知道所有人来的目的,但是这个浅显易懂的目的都不被戳破、说破以这种非常默契的形式存在着,这是潜规则,这是荒谬。

    但是这个荒谬却在这个空间里存在的这么和谐和合理,这本身是最大的荒谬。

    因此平安觉得是自己错了,而且感觉自己非常的无聊——为了表示对常斌局长的尊重来给他‘女’儿示好,可怎么会有格格不入的感觉?但又不能一语不发的掉头走掉,那会给屋里其他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没事,”平安面对包含了常满红之内的所有目光睽睽的探究解释了一句“我忽然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了”转身走了出去。

    等出了‘门’之后,他又想自己干嘛画蛇添足的要解释最后一句,怕别人误解自己和他们一样对常满红有目的因此要将自己和他们之间划清界限?

    雨越下越大,到了快下班的时候已经能算是瓢泼大雨了,常满红进到这边,见到平安正在看书,站住了看着他。

    平安抬起头,将书合,迎着常满红的目光说:“怎么?”

    “想起来了没有?”

    “哦……”平安站了起来:“没正经事,我刚刚看着外面的雨,忽然的想起了那句‘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我觉得你一贯是客观冷静而又居不偏不倚的,我想请教一下,我这是不是叫做矫情?”

    常满红的眼睛里都是探寻,分析着平安是信口胡诌还是果然如此:“这样?”

    “嗯。”

    常满红看看平安,问:“我是‘一贯是客观冷静而又居不偏不倚’?”

    平安回答:“是。”

    常满红:“矫情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是说不仅仅是书面的那层——我搞不明白。我是听别人总在用‘矫情’这个词来形容多愁善感的人或者对一件事里想的较多的人,所以我想请你评判一下我的心态。”

    常满红说:“想得多为什么怕别人说?你这叫触景生情,如果这样是矫情,那么面对下雨只能看到、想到下雨,面对生老病死只能看到、想到生老病死而不能从悟到、从而感慨人生的芜杂以及悲欢离合的话,音乐、艺术以及艺从何而来?那些听不见音乐的人总是会认为那些跳舞的人疯了,人没思想还能称为人?这样,说别人矫情的人是没心没肺或者是言语匮乏而且还心怀妒忌。”

    平安问:“妒忌?从何谈起?”

    “自己不具有描述事物的语言表述能力和丰富的想象力还不让别人也多想不让别人换着修辞方式来描述一种情节和境界那不是妒忌是什么?不管别人说什么都简单的回复以‘矫情’。其实是在诋毁,这种人活该一辈子只会说矫情只能自己矫情。”

    常满红说完问:“还有?”

    平安没想到常满红像是打机关枪一样说了这么多,他张了张嘴又闭,而后又张嘴有些无奈的说:“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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