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巨树,复行数十步,霍然开朗。

    只见巨树向南生长,无数枝条伸出,在南边结成一方方平台。这些平台都悬在数十米高的空中,参差错落,但大部分都平齐,只有数方平台宽大而突出,宛如鹤立鸡群。

    仰头望去,这些平台都好似天上的云朵,遥望不可及。等登上巨树,站在树枝上看,这些平台又好似铺在水面的一方方荷叶,分外清秀淡雅。

    “九香夫人有雅趣,这台子挂在树上,让我等好似仙人一般。”

    诸多藤条绞成了长廊吊桥,一一挂在临空平台间,使个个台子互通来往。此时台上已经有诸多的宾客,或落座,或踩在藤条上访客,皆是话声连连。

    余道见此凡俗间难得一见的场景,心中兴致大增,他一摆手,立刻踩在藤条上,往近处的一方台子凑过去。

    藤条悬空,略窄,仅能通一人,且因无甚支撑物的缘故,人一登上就摇晃,极不稳。但是来往宾客皆非凡人,一个个都是如履平地。

    余道轻轻一蹦,跃上了一方平台,正落座在台子上的人就说:“来道友了!”

    余道看过去,发现台上有三五抽着枝丫的木墩小桌,已经有两桌坐了人,其中一个是黑袍修士,另一个是尖嘴猴腮的道装妖怪,不必多想,此妖正是猴妖化形。

    一见余道,猴妖就起身,遥遥地行了个揖,颇有几分沐猴而冠的味道,另一个修士则是坐着没动,只是颔首。

    余道对猴妖回以揖礼,点头示意另一个修士。他选了一方小桌,便落座在猴妖和黑袍修士之间。

    三人一时相谈,虽不熟络,但也不冷清。

    突然,猴妖伸出手一指,满是黑毛的小臂都从袖中脱出,他叫到:“青叶蛇修,还有罗家公子!”

    余道听见抬头,便看到有两修士正踩着藤蔓,继续往高处走。其中一人峨冠博带,衣袂飘飘,面相却有些刻薄,正是那乘坐滑竿而来的修士。

    猴妖摇头晃脑,说“不愧是读过书的人,今日能得美人者,必有这罗家公子也。”

    旁边的黑袍修士却说:“那青叶蛇修也不是好相与的,一口毒牙已被祭炼成法器,狠辣无比。”

    猴妖也不争辩,摆手说:“话说我等也就来凑个热闹,讨几杯茶水喝,真正要选婿的人,都在那几方台子上。”

    黑袍修士听见,望着高出己方近半丈的台子,落寞说:“能上高台者,贺礼都以二十枚符钱起步,我等却是囊中羞涩。”

    猴妖也落寞,“听说九香夫人的术法玄妙,若是能登上高台,好处也能多得一点。”

    余道望着,心中不知在想甚,他听见“术法”二字,不由出声问:“是何术法?”

    猴妖望他一眼,只是说:“道友到时候便知。”猴妖说完这话,便和黑袍修士一般,只是闷头饮用酒水,不再说一字。

    余道看见两人的样子,心想:“还是要近距离见识一下。”

    他在蜀地时虽斩杀过入窍期的修士,但还未曾仔细见识过术法之妙,如今有这个机会,自是不肯放弃。

    猴妖和黑袍修士正饮用酒水,忽感觉旁边小桌一空,讶然的抬起头,发现余道已经起身,正踩着藤蔓往那几方高台走去。

    猴妖盯着余道的衣着,顿时无语。旁边的黑袍修士冷笑道:“尖嘴猴腮的货色,竟然也想登上高台,就不怕被人轰下来。”

    猴妖听见他的话,立刻不喜地喝到:“你说甚?”

    黑袍修士一转头,便看见猴妖正龇牙咧嘴的看他,顿时无语,只是闷头饮酒。

    平台间的藤蔓极多,余道踩着速走十几步,不一会儿便踏上连接高台的藤梯。他一上高台,发现高台很是宽大,一方高台上就有近十张小桌,总共有三方高台并拢在一起,好似三叶草一般。

    余道登上的这方高台已经要满座,除却靠前的地方还剩着一个小桌,却是再无半点余地。

    他一登上来,高台上的人就纷纷瞥眼看过来,待看到他一副潦倒穷酸的模样,都暗皱眉。

    可是余道完全不管这些妖怪修士的目光,他大摆着袖子,往最后一个座位走去。

    余道一落座,台中忽然有人问:“道友可曾备好贺礼?此座价高者得。”众人纷纷望向余道。

    余道答:“无甚贺礼,百余枚符钱而已。”

    这话说出来,台中人的话声都一滞,问话那人也是噎住,不知该回些什么。

    平常修士能有数十枚符钱就已经是豪富,他们这些修士若非有求于九香夫人,也是万万不肯献上二十枚符钱的贺礼。谁知道眼前这邋遢道士,一开口就是百枚符钱。

    百枚符钱,已经是一件法器的价格,而且还不是粗制滥造的法器。

    众人的眼神纷纷狐疑,有人下意识地以为余道是奇人,待看到他面色蜡黄,一脸病痨鬼的样子,顿时目生鄙夷。

    “且不说修为,长成这个样子,也敢来参加大会!”台中暗生讥笑。

    “如何不敢,老猪能来,道友自是能来!”有猪头妖怪出言,也不知是不忿,还是嘲弄。

    余道坦然坐着,张目四顾。他见三台的妖怪、修士,都是胎动期,仅有五六修为高深的,也不过是罗家公子一般的人物,自然不放在眼中。

    突然,有话声传来:“嘶……我可是见到这位道友是和罗道友一同来的,不知罗道友是否也是如此大话?”

    这话声阴冷飘忽,却是从另一方高台上传来。众人望过去,发现是一个绿袍绿冠修士,这修士眼眸细长,闪烁着凶光,面部尖细,好似倒三角的蛇脸。

    他说着话,舌头分叉,好似蛇嘶声一般,同时太阳穴处布了两枚鳞片。

    “是青叶蛇修。”

    有人肆意点评着:“这蛇修和姓罗的一向不对付,这时就开始排挤了。”

    “毕竟是选婿,谁风头最胜,自然是谁当选的机会大。”……

    罗家公子不似其他妖怪箕踞而坐,也不似其他修士盘坐,而是跪坐在小桌前,脊背挺直,称得上是正襟危坐。

    他抬眼,一字也不说,轻轻弹指,一线冷光突然从他手指上窜出去,直刺向那蛇妖。

    噗呲!空气都被划出声音。

    “姓罗的,尔敢!”尖叫声一喝,青叶蛇修一拍小桌,猛地将桌子掷过去。

    只见那冷光窜过去,狠狠刺向小桌,弹指间就刺了数十回合,直接将木墩制成的小桌刺出一个“死”字。

    待要刺向蛇妖时,冷光又倏忽一转,绕着青叶蛇修的脑袋收了回来。

    半息后冷光返回,落在罗家公子身前的瓷杯中,敲出叮铃铃的声响,却是一枚指长的冷钢银针。

    现场一时寂然,青叶蛇修正欲发狂,忽看见木墩小桌落地,复崩开,化作片片枯木。却是冷钢银针不仅刺穿了木墩,还将其生机尽数吸掉,使其顿成枯木。

    “你……”青叶蛇修咽了口唾沫,悻悻坐下,直接缩了回去。

    罗家公子忽然淡淡说:“这道士非我之友。”说完,他便半阖眼眸,养神起来。

    众人议论纷纷。

    “好生厉害的法器!”

    “那蛇妖却是被压下了。”有人戏言。

    有人暗恼:“这倒无甚,关键是这家伙长得太合乎狐狸精的口味。”

    罗家公子一时风头无二。

    余道虽是坐在前端位置上,但完全被众人忽视掉,充当了陪衬。他轻轻瞥了一眼罗家公子杯中的银针,不做任何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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