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动静闹得可不小,生生是将熟睡的独孤思给搅醒了,小手揉着眼睛火气十足地坐在床头。

    她哼唧了几声,见无人进来,她便起身趴到窗沿上去看。独孤思眼睛迷迷蒙蒙的,只看到那个漂亮公子背着什么东西进去了魏文琰的房内。

    “大娘~”

    叶大娘这会才寻声进来,见到独孤思已跑到了窗沿急忙上前抱住了她。“小姐,这会儿你怎么起来了,是外头太吵嚷了吗?”

    “外头是怎么了?”独孤思揽住叶大娘的脖子娇声问道。

    “没什么事...”未等叶大娘说罢独孤思便挣扎着跳下来,方才着红衣的女人不正是娘亲吗!独孤思急匆匆地往外头跑去,只着了一身单薄的衣裳,叶大娘急忙带上外袍追赶着。

    “娘亲,娘亲!”独孤思大老远地便唤着她,独孤慕语似乎正出神,并未听到。惹得独孤思这下更焦灼,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去。

    腿上突然被一股力道袭来,独孤慕语这才回头去看。独孤思耷拉着脸,圆溜溜的眼里蓄着亮晶晶的水珠。

    “思思方才一直唤娘亲,娘亲为何不理思思。娘亲回来了也不去找思思和哥哥,娘亲可是不要我们了。”

    独孤思把心里的委屈一股脑全说出来,独孤慕语的神思似乎飘到了云霄九外去了,不哄哄她便罢了,还做愁眉苦脸的模样。独孤思从未见过她这样,被她周身低沉的气息吓得不敢再出声。

    “王妃,小姐和少爷是王爷前些时日派人接来的。因着情势紧急,未能告知您。”云起恰时出声看着这情势如此微妙,他若不解释怕是要坏事。

    独孤慕语这才回过神来,独孤思俨然一副委屈十足的样子,紧紧咬着唇,铜铃大的眼里蓄满了水珠。

    独孤慕语脸色顿时严峻了几分,说出的话也是严厉无比。“思思!娘亲怎么教的你,忍着!”

    冷漠如斯,思召也被独孤慕语这架势吓得一愣,毕竟那只是一个不更事的幼童。知她脾性淡漠,却不知如此严厉。

    独孤思撇着嘴吸了吸鼻子,身子一抽一抽的,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独孤慕语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语气也柔和了几分:“你们听话,你们父王身子不好,就不要再添乱了,嗯?”

    “他当真是我们的父亲吗?那他可是得了病?”独孤思满腔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眼前的这个认知让她更感兴趣。

    “是,他是!娘亲要去处理些事,这便走了。”独孤慕语说罢便站起身,事态急迫,容不得她再婆婆妈妈了。

    父亲?思思有父亲了!独孤思为此事欢喜不已,复又陷入沉思。父王?为何是父王呢?

    “小姐可安心了,回去睡下吧!”叶大娘拿一袭宽大的外袍包着独孤思,这才抱着她进屋去。

    一夜的车马颠簸,天亮之际车轿才在一处僻静的山头停下。一夜未眠的独孤慕语此时不觉半分倦怠,落轿后的景象更让人如沐春风。

    入目之处是一扇高大的牌坊,笼在清晨的浓雾里,云雾缭绕好似画里仙境一般。牌坊上若隐若现的‘独孤剑庄’几字,看着便觉气派十足。

    忆及昨夜思召说的那些话,原焦急万分的心绪顿时冷却了几分,尤其是立到了山门外,她一时不敢踏足。如思召所说,她为了能与魏文琰成婚,早已和独孤剑庄一刀两断了!难怪,她爽快地答应时于期看着她的神情如此惊愕。

    思召静待一旁将她的神情悉数收入了眼中,独孤慕语这样骄傲的人,成也魏文琰败也魏文琰。

    这时两人从云雾中走了过来,见到她们二人后即刻举起了手中的剑。“你们是何人,为何清晨至此!”

    独孤慕语身披黑袍,宽大的帽子将脸倾数掩住,看不清模样。思召握着剑,神情冷漠,这样的两人,叫人如何不防备。

    “独孤慕语,求见老庄主。”

    “这老庄主早已退隐,恕不见客,姑娘请回。”其中一人抱拳道。

    思召也经年未至此,这守门的弟子想必是新入门的,认不得并不稀奇。思召只好拿出一方铜牌递上前去:“这令牌你们可认得,我家小姐有十万火急之事要寻老庄主,劳烦代为通报。”

    “请二位稍等片刻。”那令牌他们自然认得,大师兄腰上就佩了一方,那眼前之人想必与剑庄也是有因缘的。他们不敢怠慢,其中一人急忙赶回去通报。

    即便独孤慕语的脸掩住了,垂在身侧的手却紧紧地攥着。思召知她是心急如焚,自己又何尝不是。好在那弟子动作迅速,不一会便带来了另一人,只那人服制与他们略有不同。

    “大师姐!”那人恭恭敬敬地作揖道,另一人则将令牌还给了她。

    思召没有应声,七年前庄主便她指给了独孤慕语,她已不是剑庄弟子。

    那人打量了几眼独孤慕语后道:“师姐,听守门的弟子说,门外有一名为独孤慕语的人求见。可...”那人迟疑了,未出口的话除了那两个弟子他们都知道是什么。

    思召启唇道:“你只管带我们去见庄主,旁的自牵扯不上你,其中是非曲直庄主自有定论。”

    那人思虑了半响后这才点头,引着她们进去。

    她们到时恰好遇上一人,简衣素服大汗淋漓的模样,即便做此打扮也掩不住他身上的华彩。思召随即附耳于她说明来人,原来这潇洒公子便是独孤剑庄的庄主,她的大舅舅。

    那人也在独孤衍耳边说了什么,独孤衍即刻露出了惊愕的神色。他急忙屏退了那人,踏着略微沉重的步子朝她走来。

    “慕语?”他看着她启唇,旋即又看向一旁的思召,似乎在等她解释。

    思召点点头道:“没错,是小姐。世人都以为小姐没了,我起初也不敢相信,可这就是真的。小姐得高人相助,从鬼门关上捡回了一条命。”

    独孤慕语应声褪下头上的帽子,那张脸就这样呈现在独孤衍面前,模样丝毫不差。“哈哈哈!”独孤衍咧着嘴干笑了几声,脸上悲喜交加。

    “你没事,没事!”独孤衍环着她转了几圈,笑得合不拢嘴。

    “舅舅,此番贸然来剑庄是有要事相求。王爷身重剧毒,性命攸关,我想求一味药。冰芝!”独孤慕语开门见山地说道。

    就在她说出冰芝二字时,独孤衍脸上的笑容即刻便僵了。这儿确实有冰芝,只是,这是当年父亲以命相搏取回的药,为的是给小妹续命。可小妹早早便离世了,他如何敢提及。

    何况,父亲五年前说出一刀两断,再无干系。即便当年得知慕语殒命,父亲仍旧没有松口。可他知道,父亲那是愧疚,也是自那以后父亲才一病不起。

    见他这样迟疑,独孤慕语又这样灼心,思召只得说道:“庄主,小姐也是昨日才回的王府。只因她得了失忆症尽忘前尘,这五载,她孤身在外无依无靠。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王爷却被奸人算计身中剧毒。小姐膝下还有一双儿女,想必老庄主看在孩子的份上会愿意的。”

    一个人,没了过去,没有依靠,要如何度日。听罢思召一席话,独孤衍心中对独孤慕语更是心疼不已。

    独孤衍下了决心:“好,我定当尽力。眼下父亲卧病不起,若是知道慕语还在世,定会欢喜不已。”

    得了独孤衍的应允,虽是大有裨益,可独孤慕语却丝毫不觉欣喜。由着思召所说,独孤衍方才又这样迟疑,她就知道那老庄主是怎样一个倔强的人。已过了这许久,也不知他怎样了,独孤慕语越是想着越难心安。

    独孤衍正了装束后便带着她们往老庄主的院落走去,到了门口之时独孤慕语适时的停住了脚步。就在独孤衍进去不到一会,屋里便传来乒呤乓啷的声音,这遭使得独孤慕语更为心颤。

    独孤刃听罢独孤衍的话把床头的药碗砸到地上,言辞俱厉地呵斥着独孤衍:“我知道我要死了,犯不着你来提醒我。怎么?在我临死之际编一个谎言来诳我吗!”

    独孤衍万万想不到病榻上的独孤刃仍有这样大的脾气,纵使他已撑起了独孤剑庄,可面对独孤刃时还是会胆怯。

    “咳咳咳”独孤刃连连咳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苍白的脸也被堵地通红。独孤刃躺下身子,神情木然地望着窗边的一缕晨光。

    “我独孤刃是做了多少孽,这一世都是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叫我下了九泉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独孤刃哀声连连。

    “都是情惹的债,都是债啊!她们母女若有一人听我劝诫,也不至于如此,不至于如此。”说到最后独孤刃几乎是在喃喃低语,神情无比寂寥。

    五年前的独孤慕语的死于他而言无疑是一剂毒药,早知如此,他怎么都不让她嫁了那劳什子王爷。哪怕是圈在这剑庄一世,都好过那般,死了连尸骨都无存!

    独孤衍怯怯地启唇道:“父亲,慕语没死,儿子又怎会诳您呢!不止如此,她还生了一双儿女。”

    独孤刃猛然转头看着独孤衍,这时一抹红色的衣角走了进来。独孤慕语缓步踏上前,迎着独孤刃仓惶的眼启唇唤道:“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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