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警们将两个学校的老师单独带到一个房间里,又找个理由把苗妙瑾的母亲和那两个记者暂时分开。两位记者底气很足,一会说他们身为媒体工作者,对社会上的民生问题有监督职责,一会又说他们一直在盯着这起命案,倘若警方不能给死者家属一个完美的交待,他们定然要将这事儿上报给国家级媒体,让北干区政府吃不了兜着走。
    刘思远点点头,客客气气的说:“两位记者老师,这案子我们已经请了省内的刑侦专家过来,想必很快就有结果了。对了,您二位的媒体工作证,请再出示一下。”
    两个记者满不在乎的撇撇嘴,道:“看什么,上回不是看过了,我们是沱滨省电视台的。”
    刘思远笑道:“我知道,不过既然你们是来采访的,出示证件应该很合理吧?你们坐火车上飞机,难道就不安检么?”
    左侧的记者冷嘲热讽的说:“查我们查的倒仔细,查命案一点能耐也没有,真是可笑。想看我们的证件,没问题,你们自己去打电话给省电视台人事处,看看有没有我们两个人。”
    刘思远似笑非笑的道:“这么说,您二位是没带证件了?”
    右侧的记者挺着脖子说道:“谁说我们没带?”
    刘思远板起了脸,道:“既然带了,就请你们二位出示一下。否则的话,我们就当你们冒充媒体工作者来处理了。”
    两个记者冷笑道:“怪不得破不了案,原来精力都用来应付我们了。”
    刘思远也不理他,向站在门外的两个民警扬了扬手。两个民警会意,大踏步走了进来。两个记者同时起身,恼怒的看了刘思远一眼,道:“行了,证件在包里,你们等一下。”
    刘思远神色不变的坐在那里,静静的等两人将证件掏出来。他们的证件是绿皮的,确实是工作证,但并非新闻媒体工作证。上面盖的戳虽然也是沱滨省电视台的公章,但二人的工作单位却是省电视台下属的某某文化艺术传媒公司。
    刘思远笑了,果然,还真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小骗子。小柳那人别看挺年轻,眼光还真是没的说,光听两人说几句话便断定他们有问题。刘思远指了指“某某文化艺术传媒公司”的字样,笑着冲两个记者说:“你们知道什么是记者吗?”
    两人显然有点心虚了,但还是强撑着说道:“我们就是记者,你看不见电视台的章?”
    刘思远道:“电视台盖了章也没用,只有新闻出版总署确认的记者证,才有真正的采访权。说吧,为什么要假扮记者来派出所捣乱,再不老实,我可就采取强制措施了。”
    两人顿时傻眼,僵持了一会儿,终于老老实实的交待了。原来他们仗着以前去省电视台培训学习的机会,发现很多市民对记者还是很尊敬很信服的,于是便打着帮他们出头的旗号,哄骗那些不懂内情的市民。这几个月以来,倒也捞了不少好处,可惜人家送的礼品多,现金却很少。想到很多企业机构都害怕被曝光,再加上苗妙瑾的命案影响重大,他们便主动找上门来,说替苗妙瑾讨个公道,将来赔付的民事赔偿只需要分给他们三分之一就行了。
    前几天没有过来闹事,是因为他们去了苗妙瑾生前就读的青龙集中学。谁知道中学的校长是个顽固的老头子,说法律判定学校应该承担的责任,他们一点也不会推诿,但私底下的赔偿,一分也不给。两个骗子无可奈何,只能过来给派出所施压,让派出所这边暗示学校那里花钱消灾。
    上一回所里太忙,办案的民警看了一眼省电视台的公章便信以为真,没想到这次遇上柳南禾,直接栽了。招摇撞骗,敲诈勒索,等待他们的必然是银亮亮的手镯子和铁窗生涯。
    两个中学老师那边,柳南禾接待了孔兴德,迟伟接待了体育老师展高飞。孔兴德最多只比柳南禾大上一两岁,胆子也不大,自从进了派出所便紧张的手脚无措。
    柳南禾为了消除他的紧张,笑着说道:“我胳膊上还有伤,你自己倒水喝吧。”
    孔兴德木讷的点点头,却没有动身,过了几秒钟才回了一句:“没事,没事,我不渴。”
    柳南禾道:“你是苗妙瑾的班主任吧?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常情况?”
    孔兴德挠了挠头,道:“我……其实为了升学率,初三的教学任务非常重……我也没有……没有太关心学生的个人情况。况且……现在的学生个性比较强,也喜欢乱说话,当老师的跟女同学走得近……会被别人议论的。”
    柳南禾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也理解他这么说的用意,因为漂亮的女学生出了事,很多人会直接联想到他这个血气方刚的男教师。处在他那个境况下,相当于裤裆里掉了一块黄泥,就算不是便便,很多人也会下意识的觉得是便便。
    “她的成绩怎么样?这几个月,有没有什么大幅的波动?”
    孔兴德说:“这个问题,上次警察也问过了。年前的时候,就是期末考试之前,她的成绩有点不太理想。这么跟你说吧,她以往的成绩都在550分左右,稳进省重点高中,可那两次的成绩刚过了400分。”
    柳南禾回想起秦一燕问过苗妙瑾是否为处女的问题,似乎时间刚好对的上,便继续问:“后来呢?”
    孔兴德道:“后来我就找她谈话了啊。她是班上的尖子生,这样下去怎么行。把她叫到我的办公室里,刚问她一句最近怎么了,她就哇的哭起来。当时我记得很清楚,她哭的很厉害,旁边班级的老师都过来劝她,说我不要对学生太凶……”孔兴德的脸上有点哭笑不得,但过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我看她哭的太伤心,也不好再说什么,后来问她的同桌,她同桌说她家里最近开了个棋牌馆,老爸老妈都忙着做生意,压根儿没空去管她,可能是委屈的哭了。”
    柳南禾皱了皱眉,但没有说什么。孔兴德道:“这女孩刚升到初三的时候,性格很活跃的,经常主动举手回答问题。可那段时间,老师向她提问,她站起来后也是一声不吭。几位代课老师都问我怎么回事,我哪儿知道啊。再过半个月,摸底考试上她考了全年级第一名,我们便放下心来。谁知道……谁知道后来就出了这个事儿。”
    孔兴德的眼圈有点红,看得出来,他对失去这个聪明漂亮的学生很是痛心。柳南禾道:“苗妙瑾失踪以后,班上的学生有没有什么异常行为?她被害的消息传出来后,有没有人私底下议论过什么?”
    孔兴德摇摇头,道:“学校的学生大部分都是走读生,只有很少一部分在学校住宿。省城房租比较贵,我住的也是学校的宿舍。她失踪的时候,整个学校都人心惶惶,也没人过多注意到班级学生的动态。后来……后来发现她的尸体,有人私底下说她是被……奸杀的,谣言就多了起来。再后来你们的法医说没有性侵痕迹,这些谣言就平息了。”
    柳南禾道:“初三的学生,一般你们还会布置作业么?”
    孔兴德犹豫了一下,道:“初三的学生有升学压力,通常不需要布置作业的。但青龙集中学这边会引发一些试卷让学生带回家里做。”
    柳南禾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的变了一下。“好的,辛苦你了,孔老师。”柳南禾站起身来,孔兴德似乎想跟柳南禾握个手,可看着柳南禾胳膊上的石膏,尴尬的在自己裤子上擦了一下。
    来到旁边的房间里,迟伟跟体育老师展高飞的对话却有点不大顺利。展高飞的情绪很激动,也很抵触迟伟的问话方式,一直扯着嗓子大喊:“我戴口罩怎么了,感冒了不行吗?教过那小姑娘就有嫌疑,那嫌疑犯可太多了。我说你们警方也真是太搞笑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到处都是天眼工程,宣传里说是让一个犯罪分子都无所遁形,现在倒是好,三天两头让我们来派出所,合着我们名声都是臭的,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是不是?”
    迟伟的脑子简单粗暴,马上怒声吼道:“跟你没关系你就老老实实配合问话不就完了?我问你一句你吼我五句,要不是心虚,你怕个锤子?”
    展高飞涨红着脸骂道:“我就怕你个锤子。我还要教书,还要养女儿,你们老是叫我来派出所,我那些朋友和邻居怎么看我,啊?毁了我的名声,你们会帮我说句话吗?”
    迟伟道:“这怎么会毁了你名声?你要有问题,就不可能再从派出所走出去。他们脑子都是瓷实的么,这都想不通?”
    展高飞急道:“人家要会这么想,我就不生气了。现在我女儿上个幼儿园,别的小朋友都说她爸爸是杀人犯,你们这些当警察的,想过我的难处没有?”
    柳南禾推门走了进去,语气和缓的说:“展先生,很对不起,这是我们警方的失误,给你的现实生活造成了严重困扰。您放心吧,等这个案子结了,经三路派出所一定给您一个说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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