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孩子,沈悦兮便想去看看他,她试图起身,刚动了动身子,下身便传来一阵撕裂的痛,她缓了缓,而后咬着牙下了床。

    知翠没有睡,听见动静急忙起身过来,“七王妃您要做什么?”

    “扶我去看看孩子。”沈悦兮抓住知翠的胳膊,轻声说道。

    孩子在偏殿,已经睡着。一个粉*嫩的婴孩,闭眼睡觉的时候看不出像谁,可是嘴巴的形状跟沈悦兮一模一样。

    沈悦兮低头看了他许久,伸手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嫩的像一层宣纸,似乎轻轻一碰就要破了。

    睡得安稳的孩子,受到打扰,小家伙蹙着眉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沈悦兮忽而从心底涌上一股子感动之情,眼眶湿润了。

    “他真可爱。”沈悦兮擦了擦眼睛,轻声说道。

    “说的就是呢,您没看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呢,威风凛凛的呢。”知翠的语气是欢喜的,她是打心眼里喜欢小世子。

    沈悦兮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知翠怕她站的太久累着,便劝她回去歇着了。

    看过自己的孩子,沈悦兮的心变得柔软,柔软里却又带着一生捍卫他的决心,她让知翠拿了些吃食来,她要早些养好身体,为孩子挡风遮雨。

    康平王府里的人也都知道了沈悦兮诞下世子的消息,周妈妈是最开心的,这下沈悦兮的七王妃之位越发稳了。

    那几个妾室却有些失落,正王妃生了世子,那地位便是不可撼动的了,她们也别妄想着有朝一日被扶上正妃之位了。

    五个妾室里,只有岳湖是未曾见过沈悦兮的,她虽然自觉与其他几个妾室身份不同,不愿意与她们往来,但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去问她们,沈悦兮到底是什么样子。

    自然是不难看的。一个妾室这样说道。

    她说的也没错,她看到沈悦兮的时候,沈悦兮因为怀有身孕脸色有些不好,身子走形,怎么看都一个有些姿色的孕妇而已,怎能跟她们这些正盛开得时的花儿相比呢。

    “而且七王妃的性子似乎不好,连个笑脸都没有,”另一个妾室接话,“她那天拿正眼瞧过我们吗?”

    这话又让几个妾室点了点头。

    岳湖听着,更加混乱了,从旁人的口中,她拼凑不出沈悦兮的具体样子,看来只有亲眼见了才能作数。

    于是,再见到赵正的时候,岳湖便对他说了这个请求。

    “七王妃为七爷您诞下世子,是康平王府的一大喜事,我想去看看她,从入了王府,我还没见过七王妃呢。”岳湖对赵正说。

    这不是岳湖第一次想见沈悦兮了,赵正仍是未允许。

    “七王妃刚生产完,身子虚弱,需得静养,还是不要打扰她的好。”

    哦,岳湖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心里却想,七爷倒是真的很为七王妃想的周到,前些日子怕打扰她安胎,现在又怕打扰她静养,在他心里,七王妃是真的金贵呢。

    赵正照例在千福院坐了会儿便离开了。

    岳湖也不好强留赵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惆怅满怀。

    **

    半月过去,沈悦兮的气力恢复了不少,身体的伤处也渐渐愈合,这一遭的罪她是挨过去了。

    小世子的名字也取好了,单名一个易字。

    这个字不是礼部给取的,是赵正给取的。

    赵易。沈悦兮品着这个易字,真是意味深长。易,交换,改变,容易,轻慢。这个字只怕只有赵正和她才明白真正的意思吧。

    忽然之间,沈悦兮不想让这个孩子姓赵了,赵易,她十月怀胎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就容易了?怎么就该被轻慢了?

    但是旁人不知道,只以为是赵正想让孩子的人生顺风顺水,过的容易。

    但是宫人们私底下还是有些不解的,旁人得了贵子,都高兴的什么似的,可是赵七爷,看不出多高兴,也从没来看过小世子,这般冷漠也属实少见。

    但是赵正对沈悦兮又实实在在是好的,自沈悦兮生了孩子,他便命令膳房和御医一定要好生调理沈悦兮的身体,命令内务处给毓秀宫最好的物品。

    挺让人看不懂的。

    沈悦兮倒是不在乎赵正的态度,她每日陪着孩子,开心而满足。

    “小世子长得像您,一点也没有像七王爷的地方。”知翠端详着赵易,对沈悦兮说道。

    “这话往后可不要再说了。”沈悦兮瞥了知翠一眼,淡淡说道。

    是。知翠急忙应了,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沈悦兮看着赵易,他的眼睛和鼻子都像极了忽拙,再大点估计就更像了,赵正不来看他是对的,看了,只会给自己心里添堵,沈悦兮知道在这件事上是自己理亏,所以赵正如何对她,她都不介意。

    但是这样留在宫中总不是个事儿,回到王府似乎也不妥,总之,她觉得赵正是不可能真的容下这个孩子的,所以沈悦兮一直在想如何是好。

    又过了十多日,赵易快满月了,沈悦兮决定去见赵正,她想跟赵正商量一件事。

    沈悦兮让婉儿备了赵正喜欢吃的茶点,择了一个阳光甚好的午后,去了勤政殿。

    见到沈悦兮,高保有些意外,却又替她和赵七爷开心,这夫妇两实在是冷战了太久,总得有个人先低头,这个人是七王妃最好不过。

    “七王爷,七王妃来看您了。”高保急忙进去禀报。

    坐在台案前批阅奏折的赵正愣怔了会儿,才轻声说出一个请字。

    沈悦兮拎着食盒走了进去,让知翠等在门外,高保也给在勤政殿里的宫人们使了个眼色,大家都退了下去。

    大殿里只剩赵正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沈悦兮慢慢走近。

    他和沈悦兮有好些日子没见,最近的一次见面是沈悦兮生产之后,昏睡了两日,赵正实在不放心,便在夜里去看了她一眼,那个时候的沈悦兮,沉睡的如死去一般。

    时隔将近一个月,她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不但气色好了许多,连身子也恢复之前的纤瘦,她走路的样子依旧如从前那般娉婷,目光里却多了沉寂与疏离。

    人的感情是需要时常相见与沟通才能保持,而他们已各自封闭了太久,心上的那扇门已然快要关上了。

    “我备了些茶点,七爷您要用点吗?”沈悦兮站在殿下,轻声问道。

    赵正没有说话,却将面前的奏折拿开,腾出了地方。

    沈悦兮便走上去,将食盒放下,将食盒里的点心一样一样拿出来。

    赵正静静看着,等所有的茶点都摆好,他挑了一个奶酪酥放进口中。

    “嗯,味道不错。”赵正说。

    “是婉儿做的,她擅长做点心。”沈悦兮回道。

    嗯。赵正应了声。

    而后二人便沉默了,沈悦兮不知道再找点什么话题好,直接说出自己的请求又似乎不大合适。

    “你身子养的如何?”沉默了会儿,赵正先开了口。

    “好着呢,有劳七爷您记挂了。”沈悦兮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了,这话说的多见外。

    果然,赵正笑了下,“我们之间已经如此陌生了吗?”

    “是我的错。”

    “你何错之有?”

    “我从知道怀孕的那日起便该离开您的,是我贪着您的保护,厚着脸皮一直到现在。”

    “我说过我不怪你。”赵正依旧不肯承认他介意这件事。

    “但是我怪我自己,我辜负了您,所以如今没有那个脸再在您身边赖着了,七爷,您放我出宫吧。”沈悦兮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既然她和赵正已经到了如此形同陌路的地步,不如趁早离开的好。

    赵正听了这话,眼神里立刻透出怒意,“你想去哪里?你想去找忽拙?”

    听到忽拙的名字,沈悦兮垂下眼帘,是了,赵正再怎么说他不在乎,但忽拙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随时让他疼让他怒。

    “我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小院子,好生的将易儿养大。”沈悦兮淡淡说道。

    “养大?你拿什么养他?”赵正怒视着沈悦兮。

    “总会有法子的。”沈悦兮说道。

    沈悦兮的性子一向是倔的,她此刻只想先离开皇宫,至于以后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若离去,我不会给你一两银子,你可要想好了。”赵正想要治治沈悦兮这倔强的性子。

    沈悦兮点了点头,“您对我已经仁至义尽,往后我会靠自己活下去。”

    赵正看着沈悦兮,在心里无奈地冷笑,靠她自己活下去,她没有一技之长,又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她要怎么活下去?她住哪儿?吃哪儿?

    可是这一切赵正都没有问出口,他觉得只有让沈悦兮尝一尝身无分文孤苦无依的苦,她才会知道留在他赵正的身边是一件多么幸运又幸福的事。

    “既然如此,我便不留你,你随时可以出宫。”赵正说道。

    赵正答应的如此痛快,沈悦兮有些意外,便道:“谢过七王爷,之前种种恩德若有来日定当相报。”

    “我不需要报答,你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赵正冷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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