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赵正带着穿着男装的沈悦兮和小路子一道儿出了门。

    “七爷呢?今儿个又在千福院用晚膳?”晚膳时,安意如问来送膳的家丁。

    “回王妃,七王爷出门了。”家丁低着头垂着手小声答道。

    “去哪儿了?和谁去的?”安意如心里老大不乐意的,晚上出门,莫不是去烟花之地寻乐子了?

    “去哪里小的不知,是和岳溪姑娘和小路子一道儿去的。”家丁又回。

    又是岳溪。安意如咬了咬牙,对家丁挥了挥手,“下去吧。”

    这几日,赵正终日在千福院不出,据下人说是在教岳溪作画。

    安意如几次想去千福院瞧个究竟,却又碍于一个王妃的颜面,打消了念头。她堂堂一个王妃,上赶子去千福院,岂不是对所有人说,她认了岳溪成为七王爷的侍妾?

    虽然安意如也知道,她认不认其实算是不作数的,只要七王爷认了就没旁人敢多说一个字。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七王妃的姿态不能低。

    越是对沈悦兮无法容忍,安意如就越是开始对合喜亲切了,她偶尔去妍粹苑走动,听合喜哼几首小曲,说几句有的没的家常,打发漫长时日。

    “这府里幸好还有个你能跟我说说话,不然我真是要成了哑巴了,身边的下人没一个中用的。”说到这里,安意如嫌弃地看了看立在一旁的春丫。

    合喜笑笑,也不再像从前那般阴阳怪气地和安意如说话,安意如如今的失落她都看在眼里,再落井下石地踩上几脚也没意思。

    “自古以来女人不都是如此嘛,是男人的一个摆设,自己不找找乐子,那还有什么活路。”合喜说。

    她素日里爱唱曲,那些个曲里的故事她也看得不少,倒是比安意如看世事看的透了点。

    “有什么乐子可找呢?我又不喜女红也不会唱曲。”安意如冷笑了下。

    合喜的眼珠子转了转,“姐姐,不如你跟七爷说说,准我们时不时去戏园子走走,那里热闹,最好打发时间。”

    安意如看了看合喜,白了她一眼,“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思,合着是拐带我跟七爷求情让你去听戏呢。”

    合喜笑了,也不隐瞒自己的小算盘,她往安意如身边靠了靠,“您在七爷面前比我有分量,再说京城里的小姐太太们也时有去戏园子听戏的,不失为一桩雅事呢。”

    安意如想了想,能出去透透气也好,说不定外面人多口杂,还能打听到桂妈妈的下落呢。

    “等何时有了机会,我会跟七爷说的。”安意如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合喜。

    “我就知道姐姐心肠是最好的。”合喜笑着恭维安意如。

    安意如看着合喜快乐的样子,怅然地暗自叹息了一声,合喜的快乐如此简单,让她有些羡慕了。

    而后安意如想,那么今晚,七王爷是带着千福院里的那位去了戏园子吗?

    安意如自然料不到七王爷会带着沈悦兮去春楼。

    京城大大小小的春楼有好多,最有名的是畅春楼,里面的歌舞伎姿色不俗,出入的也皆是上层人物。

    赵正问过沈悦兮,据沈悦兮说陈灵秀是个面相清秀的女子,于是赵正带着沈悦兮先去的畅春楼。

    春楼这种地方,赵正来过,但并不常来。

    可是这种地方的老鸨都是练就出来的人精,赵正的脸见过一次便是决计不敢忘的,故而见到赵正走进畅春楼,那老鸨一阵风地飘过来,脸上堆着欢喜的笑,“给七王爷请好,七王爷,您今儿个大驾可是让咱们畅春楼蓬荜生辉啊。”

    老鸨一过来,周遭空气的脂粉味便更浓了一分,沈悦兮伸手在鼻子下掩了掩,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畅春楼里艳丽热闹的装饰。

    老鸨眼睛尖,看了沈悦兮一眼,便知她是女扮男装。

    老鸨看了看赵正,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哎哟哟七王爷,您身边这位小跟班可真是长得俊俏,这小脸儿粉嫩的,叫人忍不住想掐一把呢。”

    老鸨暗想,这小丫头穿着男装都藏不住骨子里的美,若是换了女装,略施粉黛,那不得轰动整个京城?若是能让她来畅春楼,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赵正知晓老鸨心里的念头,眼神严厉地看了她一眼。老鸨见了,立刻识趣地不再去打量沈悦兮,笑着将赵正和沈悦兮往楼上让。

    “让你楼里所有的姑娘都来本王这儿,会唱曲儿的唱曲儿会弹奏的弹奏,什么都不会也无妨,本王看着顺眼的也有赏。”在二楼包间里坐好,赵正对老鸨吩咐道。

    “哎呦,七王爷,您可怜可怜我们这小地儿吧,姑娘都来您这儿,外面那些大爷该把我们这地儿给砸了呀。”老鸨用可怜兮兮的语气求道。

    “又不是要你同时把她们都带进来,三三两两结伴来,来的都有赏。”

    说完,赵正看了看一旁的小路子,小路子心领神会,将一直捧着的箱子放到桌子上,开了盖子,露出里面光灿灿的银子。

    老鸨一见了银子,笑的眼睛都眯到一起了,“七王爷,您就是财神爷啊,我这就帮您去叫人了。”

    老鸨扭着身子除了包间的门,沈悦兮直了直身子,环顾四周,“京城里的妓楼要比幽州城的脂粉气的多。”

    幽州城民风彪悍,连妓楼都要稍显粗糙点。

    “你去过幽州城的妓楼?”赵正倒是有些意外了。

    “在幽州城的时候觉得好奇,忽拙便带我去了。”沈悦兮轻声回道。

    哦。赵正点了点头,未曾说什么。心里却在想,忽拙连沈悦兮这么任性的要求都满足她,可见是真的很宠着她。

    男人宠着一个女人,不为旁的,只是因为喜欢她。

    所以对沈悦兮口中的忽拙灭了沈家一门,赵正更是不大相信了。

    沈悦兮也沉默着,说出忽拙的名字完全是无意识的,但是这个名字一出口,她的心里便是一阵绞痛。

    屋子里静了会儿,然后畅春楼的姑娘就开始陆陆续续地往包间里进,一时间包间里姹紫嫣红燕瘦环肥,叫人眼花缭乱。

    但几轮下来,未曾见到陈灵秀。

    赵正和沈悦兮静静坐着,面无表情看着这些姑娘走马灯似的进来,领了银子又出去。

    有几个性子活泼的,往赵正身边靠着,柔声软语,试图让赵正另眼相待,赵正对小路子使了眼色,小路子便拿出银子给她们一人一锭,“这是七王爷给几位姑娘的打赏。”

    那些姑娘都是聪明人,知道七王爷没看上自个,却也乐得拿银子走人。便都纷纷道了谢,离开包间。

    过了会儿,晚膳来了。

    “畅春楼里的鱼是最有名,即便这个季节,他们的鱼也是养在池子里活的鱼,厨子手艺精湛,鱼的滋味鲜美,你尝尝。”赵正指着桌上的清蒸鱼对沈悦兮说。

    二人便一边用膳,一边看着来了又去的各位畅春楼的姑娘,待晚膳用罢,畅春楼的姑娘也都看过了,没有陈灵秀。

    沈悦兮有些失望,看了看赵正,“还有别处吗?”

    “别处等明儿个再去吧,我们今儿个便在畅春楼多看会儿歌舞。”赵正看着沈悦兮微微笑了笑,“此事急不得。”

    若他们急吼吼地在一个晚上跑了四处春楼,那皇上知道了定是要生疑的。

    慢慢地四处逛着,只当是每日陪沈悦兮解闷,皇上知道赵正宠着沈悦兮,不会做旁的猜想。

    于是这一晚,赵正和沈悦兮在畅春楼逗留了很久。

    待畅春楼夜场的歌舞开始时,赵正带着沈悦兮走到门外的楼梯护栏处,从二楼俯视一楼的热闹景象。

    二楼的另一边,却有人在看着赵正和沈悦兮。

    那人正是庞世聪,畅春楼是他常常来花天酒地的地方,都有些腻歪了,不想今儿个却看到了赵正。看到赵正对庞世聪来说并无何可喜悦,关键是赵正身边的那个小厮妆扮的女子,不就是那日在皇宫宫宴上的美人儿嘛。

    庞世聪盯着沈悦兮远远看着,想赵正真是有艳福,从哪儿寻了个这般尤物,长得美倒是其次,眉宇间的神韵才最动人心,也不知为何,庞世聪看到沈悦兮就忍不住想上前逗逗她。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七王爷今儿个如何有雅兴也来畅春楼里找乐子?”庞世聪走过来,跟赵正请了个好,而后问道。

    看到庞世聪,赵正并不意外,他一出包间的门,便见到了对面的庞世聪。

    赵正对庞世聪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庞世聪也不在意,他看了看沈悦兮,“七王爷您身边这个小跟班倒是俊得很,比这畅春楼的姑娘都俊。”

    庞世聪说着,一只手已经伸向了沈悦兮的脸。

    赵正眼疾手快,半路截住庞世聪的胳膊,“庞公子莫要唐突,本王身边的人可禁不得吓。”

    “一个小跟班而已,吓坏了本公子养着她。”庞世聪开始装糊涂。

    “庞公子说笑了,”赵正站到沈悦兮身前,将她和庞世聪隔开,而后岔开话:“最近畅春楼可有色艺俱佳的姑娘么?庞公子常来此地,该是了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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