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摇头道:“这大鸟性情急躁,看来教化这大鸟,还需要一些时间。”

    再一看天,月上梢头,晚霞西挂。

    不动回头望向离苦和盼儿,道:“小师傅,女娃娃,天色已晚,不管如何,今晚先在此留宿。”

    盼儿道:“感谢大菩萨收留。”随即幽幽叹了口气,低头小声说道:“我也没地方去......”

    离苦回头望向盼儿,但见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心里陷入两难。那一瞬,一股奇香扑鼻而来,他的心里微微一颤,顿感睡意朦胧。

    随即,焰慧为离苦和盼儿安排了两间房间休息。

    与焰慧行过礼,离苦便即在房间里打坐禅修,一时间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是盼儿,一会儿又是迦楼罗,根本无法让心静下来,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睡到午夜,忽听得西边隐隐传来乐声,凤箫鸾管,歌声缭绕,他兀自酣睡未醒,忽觉有只毛茸茸的东西在脸上轻轻抚摸。

    他大吃一惊,连忙起身。不禁用鼻子嗅了嗅,四周一片幽幽的奇香,心中一动,当即向乐声来处迎去。

    奔出一里路,只见月光影下,一只巨大的鸟儿在光影下移动,他抢步上去,叫道:“迦楼罗!”

    抬起头来,朦朦胧胧的月光,却见盼儿竟然伏在大鸟的脊背上。

    月光下,她那清丽秀美的小小脸庞好似笼了一层轻纱,晶莹的泪水尚未擦去,海水般的眼波中尽是荡漾。

    离苦上前一步,道:“姑娘!你怎么和迦楼罗在一起。”

    盼儿回头,嫣然一笑,但见她眼波流动,胸口不住起伏喘气。

    离苦连连急道:“姑娘,你怎么啦?”

    盼儿从迦楼罗身上轻轻一跃,冲离苦缓缓走来,幽声道:“小师傅,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盼儿。我们这些丫鬟,只有名字,都没有姓。但是其实,我是有姓氏的,我姓林。”

    离苦只觉一股奇香扑鼻,香味越发浓郁香醇,微微头晕,百脉贲张,好似喝醉酒一般。

    再见那迦楼罗,独自仰天发呆愣神,然后低头不语。

    他瞧盼儿和迦楼罗都不太对劲,可又找不出任何原因。毕竟,这里是*天,妖魔鬼怪根本进不了,况且,金刚铃,也并未发出任何警报声响。

    离苦问道:“盼儿姑娘,你半夜不睡觉,怎么和迦楼罗在一起?”

    盼儿叹了口气,道:“我睡不着,便出来散心。谁知碰见了这大鸟,他说他肚子难受,于是我偷偷把莲花茶给他拿出来。”

    迦楼罗扭过头,冲离苦狠狠道:“我正和这小女娃谈心呢。”

    离苦道:“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那位不动大菩萨,有意医好你,你不用让盼儿姑娘帮你偷这莲花茶。”

    但见迦楼罗泪眼朦胧,那双鹰眼本来凶悍无比,此时却显得黯然失色。

    他长鸣一声,道:“我不想听那老头说话。我与这姑娘身世相似,都是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我纵然能横跨这神州大陆,飞跃这万里高空,却不知我是从哪儿来的,谁是我的爹妈?你这和尚,懂不懂?”

    离苦大为惊异,心想,这迦楼罗怎么变得这么古怪,也不知与盼儿姑娘在聊什么呢?

    耳边隐约听见阵阵萧声,旋律起伏,说不出的美妙。也不知乐声是从哪里传来的,似是天上,似是地上,悠远流长,余音缭绕。

    他心想,莫非是这*天地的妙法梵音?

    再仔细一听,但觉这箫声似浅笑,似低诉,情意绵绵,千回百转,便似一个女子一会儿叹息,一会儿低声吟唱,一会儿又软语温存、柔声叫唤。

    他自幼修佛,对男女之事不甚了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面红耳赤,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飘飘然然。

    他抬头望向盼儿,见她一身淡绿绸衫随风舞动,月光映照下,脸泛红霞,微带酒晕,温雅秀美,与皎洁的月光相映,更增丽色。

    他与盼儿相距一步,觉得她古怪的很,又是担忧,又是疑惑,四目相对,见她那双水波荡漾的双目似有话要说,闻到一股似花般的芳香,不禁心神一荡。

    离苦情不自禁地醉声道:“姑娘真美......”

    盼儿一怔,顿时羞涩的低下头,淡淡一笑,小声道:“我不过是个丫鬟......哪有那些千金小姐好看......”

    离苦说出此话,登时肠子都悔青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说着这番话来。心想,我是个出家人,尚在这*天地,实在是太颠倒了,恨不得把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

    他狠狠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小僧胡言乱语!罪过罪过!”说着,擦了擦一头大汗,盘膝而坐,口念:“......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渐渐,他心神逐渐宁定。心中一片空明,不着片尘。

    盼儿不知离苦是怎么了,俯下身问道:“小师傅,你怎么了?咱们这一路,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离苦连忙毕恭毕敬地回话,头都不敢再抬一下,道:“回施主,我叫离苦......”

    盼儿觉得离苦忽然对她生分起来,问道:“离苦师傅,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离苦一愣,连忙说道:“没有没有,盼儿姑娘心地善良,小僧非常敬重姑娘。”

    盼儿问道:“那离苦这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离苦沉默了会儿,缓声道:“......是师傅给我起的......”

    这时,只听箫声渐渐变调,哀婉缠绵,饱含深情,催人泪下,令人神伤,离苦只觉这萧声似有勾人心神魂魄的魔力,心肝肺仿佛都被这萧声吹得微微发颤。

    但听盼儿接着问道:“你的师傅,是你在人间的师傅吗?离苦,是什么意思?”

    离苦道:“是的。师傅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盛。离苦,就是脱离苦海,到达彼岸的意思。”

    盼儿低头沉思,忽道:“怎么脱离?彼岸又在哪里?”

    离苦叹了口气,道:“放下,彼岸就到了......”

    盼儿道:“那,你的爹爹妈妈呢?你有没有见过他们?”

    离苦摇头,顿时,陷入了沉思。

    盼儿凝视住他,问道:“你想见他们吗?你放下了吗?”

    离苦还是沉默,只见浑身微微发抖,忽然抬头,眼泪夺匡而出,说道:“想......我想见我的爹爹妈妈......我放不下......”

    他自幼听闻师傅教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每日修行,不悲不喜,少思少忧,可此时,竟然心事如潮,胸口热血沸腾,那生命与生俱来的情感翻涌而出,连他自己都不禁大是惊惧。难道这些年的修行,都是白修了?

    但见盼儿哇的一声,也哭了出来,蹲在地上,抽抽噎噎的只是哭泣,却不说话。

    “盼儿姑娘,你怎么哭了?”

    离苦轻拍她肩头,安慰道:“盼儿姑娘,别哭,别哭!有什么心事,和我说说。”

    盼儿似乎受尽了委曲,终于得到发泄,哭得更加响了,哭道:“咱们都是可怜人......没人疼,没人爱......没有亲人,你别送我回去……那天,你为了救我,宁愿被妖怪吃掉,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我在这世上已没有亲人了,我想跟你走,你去哪里,我也跟到哪里。”

    离苦心想,这姑娘,父母双亡,十分可怜。转念又想,其实自己,自幼在禅寺长大,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想到此处,鼻子一酸,不禁感同身受,说道:“好,别哭啦,我带你一起去见心莲上师便是。”

    听离苦这么说,盼儿惊喜交集,顿时喜笑颜开。

    迦楼罗大笑道:“咱们谁也不孤独,不难过!咱们这么投缘,不如我们结伴,一起畅游这三界天地,如何?”

    突然之间,听得左首树林传出咯咯一声娇笑,一道白光闪过,一个身影闪身在一株大树后一躲。

    离苦连忙擦拭眼角的泪水,惊慌道:“有人!”

    只见大树后走出来一位白衣少女。顿时,乐声停止了。

    离苦望向这少女,不禁大惊,这人一身白衣,容颜绝美,仙气缭绕,好似观世音菩萨一般。

    离苦双手合十道:“请问这位菩萨是?”

    那人道:“我叫乾闼婆,不是菩萨。”

    盼儿却显得紧张异常,道:“神仙,我......我没有找到紧那罗菩萨。”

    乾闼婆道:“我知道,我给你法宝,还没怎么发作呢。”

    离苦连连问道:“这位菩萨,你对盼儿姑娘施展的到底是什么法咒?”

    他适才就觉得几人古怪,连自己也变得情绪波动。心想,原来是这乐神在作祟。

    乾闼婆呵呵一笑,道:“小和尚别紧张,我赠送给这姑娘的法宝,延绵益寿,增加福报,并不是什么妖术。只不过,呵呵......”说着,竟然捂嘴一笑。

    离苦越想越心谎,问道:“还请乐神赐教。”

    乾闼婆道:“这法宝叫七情萧。人有七情六欲,七情分为喜、怒、忧、思、悲、恐、惊。”

    离苦满头大汗,问道:“七情萧?莫非与天魔的六魔钩一样?”

    乾闼婆哈哈大笑,道:“这七情萧与魔罗的六魔钩不一样。六魔钩通过眼、耳、鼻、舌、身、意,控制众生的*,伤的是身;而这七情萧,伤的却是心......哈哈哈......”

    说着,她指向迦楼罗,道:“这大鸟,被魔钩所控,中毒伤身,欲壑难填。”

    迦楼罗登时大怒,大喝:“你这不男不女的!原来是你弄得老子哭鼻子!吃我一爪!”

    只见迦楼罗凌空一跃,猛的伸出右爪,飞身扑向乾闼婆。

    但见乾闼婆后错一大步,凌空飞起,道:“你这畜生凶恶的很啊!我给你消消火气。”

    只见她后身又长出了两只手,一股奇香袭来,让人闻见,又舒心又欢喜。

    她左手持萧,右手持琵琶,四手一同弹奏起音乐。

    霎时之间,忽见迦楼罗倒地,痛哭流涕。“我好伤心啊!催我心肝,痛煞我心啊!”迦楼罗边哭边大叫。

    离苦和盼儿在一旁瞧得张目结舌,也不知这乾闼婆施的是什么法咒,只见迦楼罗毫发无损,双翅拍地,大放悲声,号恸崩摧,好似把心肝脾肺都要哭出来似的。

    乾闼婆笑道:“我的音乐,能操控众生的七情。众生的七情,合起来就是心!”

    离苦登时恍然大悟,适才那心事如潮之感,原来是这七情萧在作祟。

    盼儿颤声道:“紧那罗菩萨,去了无*天,并不在大菩萨这里,我......我也没有法子啊。”

    乾闼婆登时大怒,说道:“他竟然被你们这些和尚蛊惑,去了无*天。那个地方,绝情断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那不就是死了吗......”随即怒道:“我让你也尝尝这七情萧的滋味!”

    离苦惊慌不已,连连道:“慢.......慢,您与这姑娘无冤无仇,这是为何啊?”

    只见乾闼婆瞪大眼睛,道:“好!我先让你尝尝,看看你们这些绝情寡欲的和尚,解不解的了这七情萧!你们能否体会伤心的滋味,孤独的滋味,失去亲人的滋味?”

    离苦又急又虑,连忙道:“慢!小僧愿意前去无*天,替您找到紧那罗菩萨!”

    乾闼婆一怔,转怒为喜,问道:“可是真的?”

    离苦见一旁的迦楼罗哭得死去活来,可也无可奈何,道:“您能先饶了迦楼罗吗?”

    乾闼婆停止了演奏,只见迦楼罗瘫倒在地上,一边大喘气。

    乾闼婆问道:“我问你,这感觉苦不苦?”

    迦楼罗抹着眼泪,竟然变得毫无斗志,说道:“肝肠寸断,痛切心骨......”

    乾闼婆叹了口气,悠然道:“我每日就是这种感觉,我从不食酒肉,不贪不作恶,我只想与夫君安静的生活,我的音乐,只有他一个知音,你们能体会这种孤独吗?他被你们这些和尚蛊惑了......离开了我......呜呜呜......”

    说着,乾闼婆竟嚎啕大哭起来。

    离苦叹了口气,道:“我佛慈悲,如果小僧可以做到,定帮您找到您的夫君。您能先解了这姑娘的七情萧吗?”

    乾闼婆喜道:“好!你若能将紧那罗给我带回来!这七情萧,我自然替这姑娘给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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