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与樊将军有厚恩,而将军却叛之。”
    “将军可逃亡赵国、燕国,秦王嬴政杀将军全族,数年来,又下达重金、封地,悬赏将军项上人头。”
    “如今,将军孤身漂泊,为之奈何?”
    易水武阳之城,那里是燕丹的封地,距离易水没有多远,距离秦国陈兵之地,更是没有多远,诺大的城池之内,燕国使者韩申行入其内。
    行入其内的一处秘密之地,看着面前一位须发灰白之人,待在这里数年,进出难如人意,颇为不自由,而今,也该彻底告一段落了。
    “老夫每每念此,痛心疾首也。”
    “入燕国此处,生趣全无,复仇无路,诸夏之大,怕是已经没有樊於期自处之地。”
    樊於期神情不自觉的陷入悲痛之中。
    当年跟随长安君成嬌攻赵,而后同成嬌率领大军反扑秦国,以至于酿成如今后果。
    自己后悔?
    自己不后悔?
    都已经不重要了,长安君身死!
    反叛之人尽皆被诛杀!
    自己一族也全部被杀!
    诸夏之大,只留下自己一人,又有何意义!
    纵然入燕国之内,得到燕国太子丹的庇护,也没有太大作用,数年来,自己的天地就在这处府邸之内,进出不便,余生难料。
    “若有一谋,可以解除如今燕国祸患,也可以为将军复仇。”
    “樊将军以为如何?”
    韩申直视面前的樊於期,深沉一语。
    “此举为何?”
    悄然间,那神情悲痛伤心的樊於期目光大亮,身躯为之一震,连忙向着韩申所在的方位挪移一二,快速而急切的问着。
    “……”
    “此谋之机要,则是投秦王嬴政之所好,真正的能够面见嬴政,殿下不忍为之,可韩申相信将军能够明察此事深意。”
    韩申亦是挪移己身位置,靠近樊於期,将此行燕国之谋、自己之谋说道而出。
    语落,整个静室之内陷入更为沉寂的状态。
    樊於期默然良久,脑海中翻滚诸般,也许……那便是自己的结局。
    许久之后,站起身来,拱手对着韩申一礼,没有多言,拿过自己的随身长剑,映照屋外的光华,当颈抹过,一颗上好的头颅滚落韩申身侧。
    满腔热血奔涌而出,随之沉寂。
    “韩申不会让将军失望的。”
    又过了许久,韩申缓缓起身,对着樊於期的残躯拱手一礼,看着那脖颈上整齐的切口,不禁长吁一声,没有真正决然和平静的心神,不会如此的。
    数息之后,韩申将那颗上好的头颅,放入此行带来的一方玉匣之内。
    两日之后,太子丹问询快马奔至,整整痛哭三个时辰,神情之上满是悲痛。
    其后,大夫鞠武下令,雕琢一颗玉质的人头,让燕丹能够以大礼安葬樊於期。
    “咸阳宫一展利刃锋芒,血溅五步,天下缟素,人生极乐也!”
    “生死由命,快哉快哉!”
    武阳之城内,韩申、宋如意、高渐离、旷修四人汇聚一处,彼此相互宴饮,不日,韩申与宋如意当启程前往秦国咸阳。
    或许,这就是最后一次相聚了。
    纵然如此,推杯置盏,亦是欢乐。
    “早知今日,高渐离当弃筑学剑也!”
    看着宋如意面上的豪迈之气,感受宋如意那神情期待之意,高渐离摇头一笑,看着被自己放在一侧的木筑,又看着自己的长剑。
    终究……还是不为。
    “私事如何?”
    旷修神色平静,从赵国归于燕国,得知此事,堪为快哉。
    “一切安顿,某有一子一女,他日纵然身死,也当不为屈辱。”
    “韩兄,可惜……你……,也留下一点血脉吧。”
    宋如意又是朗朗大笑。自己的父母、妻儿都已经安顿完毕,再无半点后顾之忧,谋秦事成,堪为人生惊喜,不成,也不算什么。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念及此,目光直接落在韩申的身上,近年来,韩申一直在燕国为上卿,蓟城之内,有许多公室贵胄想要将贵女下嫁,可韩申没有一个同意。
    如今谋秦,万一不成,可就真的没有半点血脉了。
    伴随此语,高渐离与旷修也是皆看将过去。
    “非我喜爱之人,又如何能够留我血脉。”
    “罢了,罢了。”
    韩申哑然一笑,长叹一声,脑海中浮现师妹的音容相貌,此生……能够走入自己心中的,也只有师妹了,可惜……,可惜了。
    诸人闻此,陷入别样的沉默。
    五日后!
    武阳之城,南门之外的郊野之上,燕国的春风徐徐而至,虚空中,仍旧夹杂相当寒意,燕国使者的车马行出,韩申与宋如意二人站在车上,稳如青松。
    车马出外十里,忽而一转,来到旁侧的一处河谷区域。
    那里是先前与燕丹约定好的区域,与宋如意二人站在青铜轺车下,那里的河谷碎石滩上,一片白茫茫的人群出现。
    近距离一观,却是燕丹与知晓此事的心腹之人,尽皆一身白衣,尽皆顶着一处白冠,肃然挺立着,等候着,看向远方。
    观韩申车马行来,诸人默然躬身一礼。
    “哈哈哈,韩兄,这是为我等送行乎?”
    宋如意朗声大笑,生离死别都是虚妄,纵然悲壮,也当不为外显。
    “诸位活祭我等,是我等之幸!”
    韩申面上一笑,猛然的,心中也似乎彻底明悟了什么,一步踏出,玄光闪烁,出现在燕丹诸人跟前,深深一礼为之告别。
    “丹……为先生壮行!”
    燕丹手持铜爵,颤巍巍的近前一步,行至韩申跟前。
    “哈哈,多谢殿下。”
    韩申接过铜爵,一饮而尽,酒水洒落,浸染衣衫,总如此,神情快哉也。
    不远处,高渐离与旷修二人并肩盘坐在大地之上,一人击筑,一人奏琴,天地之间,异象而起,悲怆不已的气息弥漫,豁然间,天地苍凉。
    一股股悲伤的意蕴交织在诸人心头,交织在整个河谷上下。
    韩申闻此,拱手对着高进里与旷修一礼。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
    高渐离朗声歌曰,犹如战场大鼓一般,音韵传荡,整个河谷上下,尽皆如此之音,燕丹与诸人相视一眼,尽皆慷慨激昂。
    气贯长虹一般的目光坚毅起来,尽皆落在韩申与宋如意身上。
    “哈哈哈,诸位,我等走了。”
    韩申再次一笑,灵觉震荡四周,有感天地异象,大踏步的转过身,回到自己的青铜车上,宋如意也是朗朗大笑之音不绝。
    一道道目光紧紧的看将过去,看着那一对车马越行越远,终究消失在眼眸深处。
    “逍遥师兄以为如何?”
    身披水蓝锦袍,眉目梳拢秀发,银簪穿插,踏步在一株粗壮的树木枝干上,浑身上下流转别样道韵,精致的容颜上,眼眸深处同样浮现河谷之行。
    看着韩申一行人离去,直接将目光看向旁侧,那里人宗逍遥子也在。
    “难矣。”
    “可……人道自有定天之数。”
    逍遥子手持长剑,亦是踏立在一株枝干上,闻皇阿之言,摇头叹息,此事……尽管功成希望不大,然……它的意义并非如此。
    况且,希望不大,并不代表没有任何希望。
    若然功成,则一切逆转。
    若然不成,还能够比现在的结果更坏。
    “天道……难测。”
    皇阿美眸微微眯起,脆音轻启,落下一言,语落,周身蓝光涌动,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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