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此,先生以为该如何?”
    于卫庄所语,负刍虽不愿意承认,但心间深处却深以为然,秦国独霸,山东六国人人自危,纵然韩国被灭,想要出力,却又无能为力。
    这是……最为难以忍受之事。
    先前也与诸位客卿相谈,想要有所谋略,但均不堪大用。
    “欲要助力韩国,则……韩国必须有被救的资格。”
    “二十年前的邯郸之战,秦国大军兵困邯郸,赵国亦是图谋合纵,但己身仍有实力对抗强秦,是故,山东诸国愿意出兵。”
    “因为,这样救下来的赵国有价值,事后,仍可为山东诸国屏障,但韩国如果不能够在秦国攻击下存活,纵然救下,不过徒劳!”
    卫庄从条案座位起身,冷漠一语,想要救一个人,那就要看这个人是否有被救的价值,在卫庄看来,韩国没有这个价值。
    国小而民弱,军力虽还有十万,不足以对抗秦国!
    纵然合纵救韩国,可保一时,来日,仍会被秦国所灭。
    “韩国被灭,秦国兵锋所指为何?”
    负刍面上有些失望,这不是自己所要听到的答案。
    “这个答案,公子心中已经有了。”
    语落,卫庄挥手一招,鲨齿剑出现在手中,一步踏出,离开条案,只身远去。
    “……赵国吗?”
    “看来楚国还有时间!”
    目视卫庄的身影消失在眼眸深处,负刍轻语喃喃一声,如心中所想,秦国首要之敌,为三晋之国,其后再行图谋楚国与燕国。
    这般,楚国还有时间,楚国还有机会,一切都是要尽可能的将李园剿灭,重新匡扶楚国朝政,整顿一切,以此应对大敌。
    ******
    南阳宛城之所在,今时乃是一个盛大之日。
    早有秦廷咸阳王书落下,命武真侯全权处理韩国之事,半月之前,韩国献上称臣文书与割让新郑以外的两百里之地。
    如此,一切规章礼仪在宛城开启,南阳守叶腾早就做好了迎接仪式,此次新郑代表韩王献上国书与舆图的为相国张开地。
    同上卿姚贾一路前往南阳宛城,一路之上,军马开道,虎狼气息彰显,放眼所在,物阜民丰,安泰祥和,见状,相国张开地无言。
    “韩国相国张开地见过武真侯!”
    城主府的正厅亮堂之内,周清一袭秦廷关内侯朝服,高山冠束发,眉目俊朗,着浅黑色的云纹锦袍,踏步登云靴,上首而立,迎见张开地一行。
    如今的韩国之内,朝堂之上,重臣缺失,年岁老迈的相国张开地亲自前来,在周清的预料之中,身后跟随着王城韩王使者。
    “哈哈哈,韩国既已经成为秦国之臣,那你我就是一国之人,无需多礼。”
    周清近前一步,单手虚托,对着张开地朗朗一笑。
    左右看了一眼,诸人也是轻轻一笑。
    “此为韩王称臣国书与割让土地舆图!”
    闻此,张开地神色一滞,虽想要多说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多言,身躯微转,从一侧的韩王使者手中接过称臣王书与土地舆图。
    双手持之,递给面前武真侯。
    对于面前的武真侯,张开地也是了解的,乃是如今秦廷之下,权势仅次于秦王之人,更是坐拥五百里封地,远超如今的韩国。
    念及此,心中更不是滋味。
    “称臣国书与舆图不过小事,今日张相国亲自前来,想来是给了本侯颜面。”
    “叶腾,摆宴!”
    没有看向张开地献上来的国书,挥手间,旁侧便是有人接了过去,再次深深看了张开地一眼,转身走向上首尊位,看向叶腾。
    “喏!”
    叶腾面上笑意扩散,拱手一礼,将张开地迎上右手尊位,未几,条案之上,便是美酒佳肴陈列,更有身材曼妙的侍女歌舞呈现。
    推杯置盏,倒是一片的祥和,丝毫不见秦国对于如今韩国的压力。
    张开地久经于此,焉得不明白越是如此,越是表明秦国对于韩国的在意与压力,连先前自己献上的王书与舆图都未一观。
    所谋……不言自明。
    “张相国,不知近日可曾见过韩非先生?”
    看着面前风姿绽放的舞女,周清举杯看向不远处的张开地,多日之前,咸阳那边便是传来消息,韩非已经自动辞去中央学宫法家院堂博士一职,消失的无影无踪。
    后来根据罗网所查,其人已经归于韩国。
    于此,周清只能是摇摇头,其人还是做出了最为不理智的决断,莫不真的要决定和韩国共存亡?
    “九公子?”
    “其人远在秦国,下臣如何得见,武真侯说笑也。”
    张开地闻声,又是一愣,处于宛城之中,一颗心早已紧紧绷起,生怕那一句话说的不对,得罪了武真侯,就直接回不去新郑了。
    突闻对方此言,张开地面有疑惑,九公子韩非一直在秦国的,自己一直在新郑,如何得见。
    “莫不张相国不知韩非已经返回新郑半月有余,有此大才相助,韩国复苏有望,韩非先生再上《强韩书》,想来韩王不会再拦阻了。”
    无论张开地是否见过韩非,都已经不重要了,轻轻抿了一口醇香,笑而看向张开地,数年前,韩非三上《强韩书》,被韩王嗤之以鼻。
    如今,不知又会是一个什么局面。
    “这……,此事由大王所决断,下臣未可得知。”
    九公子三上《强韩书》,自己自然知晓,但九公子虽有大才,却不通韩国庙堂之理,《强韩书》内诸多言语,无论是对大王,还是对于血衣候,还是对于自己,都是一个极大的伤害。
    如此,怎可认同。
    于此言,张开地未敢多做深究,只是从武真侯所言,九公子已经回到了韩国,脑海中闪过进来孙儿张良的行踪,似乎的确有些奇特。
    “当初韩非先生三上《强韩书》,而韩王未曾给予理会,相国可知我王曾有评语!”
    看着张开地一脸紧张的模样,对于韩国,大王曾给过韩国机会,若然当初韩国能够重用韩非,说不准如今的局势真有不同。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随意轻言,视线继续落在张开地身上。
    “下臣愿听秦王之言?”
    张开地心中又是一突,连忙放下手中酒樽,拱手一礼。
    “韩国作践不世大才,何颜立于天下!”
    简短的一语从周清口中流出,落在张开地耳边。
    豁然间,张开地浑身不自觉的颤动起来,虽为夏日,但背后仍旧阴凉的气息绽放。
    酒宴过后,张开地未敢继续在宛城停留,继续待在宛城,怕是自己一条命都要被吓的不存了,慌忙返回新郑,将此行所语说道韩王听。
    王城偏殿之内,韩王安亦是一脸的煞白!
    “逆子……竟从秦国回到了新郑?”
    平复内心的惶恐,南阳之地越是表现的轻松不在意,韩王安心中越是焦躁不安,加持从张开地口中得知九子韩非归来,更是勃然愤怒。
    若非韩非执意孤行,韩国焉得有今日。
    秦王看重于逆子,逆子只需顺从就好,何以违背秦王意志,以至于如今韩国求存不可得,一切都是逆子带来的,这个时候,逆子还有颜面返回韩国。
    “秦国武真侯不会此事诓骗于我。”
    张开地轻叹一声,轻声回应着。
    “他还有何颜面回到韩国!”
    “相国,即刻下令,新郑内搜捕内逆子,将其带至寡人跟前!”
    韩王安愈发愤怒,若非九子不识大势,韩国焉得有如今局面,既然已经回到了韩国,又不来见自己,怕也是不敢来见自己。
    既然在秦国为中央学宫博士,那就应该极力上书劝说秦王存韩,这般回归韩国,又有何用。
    盛怒吼声,以述胸中惶恐。
    “……,是!”
    “大王,宅阳、华阳、长社一地的土地交割也该尽快,否则,触怒秦国,也非上佳。”
    张开地值得拱手称是,随即,话锋一转,落在当前的紧要之事,无论如何,韩国现在不能够出现任何差错,绝对不能够让秦国挑出任何毛病。
    既然已经献上称臣王书与舆图,也该进行善后处理了。
    “此事相国你与太子处理便可!”
    闻此,韩王安静坐在王位上许久,翻滚脑海中如今剩下的韩国国土,似乎……只剩下新郑周围两百里之地了,除此之外,当没有任何凭借了。
    感此,韩王安骤然想到当初大周天子困局东都洛邑顾城之事,那个时候,韩国还有千里之土,朝堂之上,己身也曾嘲笑大周天子。
    如今,事情也沦落到自己身上,心中万念浮现,或许,当初的大周天子也是这般心境吧。
    相国张开地徐徐离开王城,于韩王下令缉拿韩非,只是略微吩咐了一二,并未出动全力,因为……那没有任何作用。
    梳理诸般要务,便是同太子韩宇一同商讨该如何搬迁宅阳、华阳、长社等地的府库与国人民众,无论如何,土地可以交割,但其内的财货与民众,是万万不能够留给秦国的。
    缘由于此,交割这般土地的时间到时拖了下来,令张开地与韩宇所奇异的是,南阳宛城那边竟没有任何催促,是乎,张开地上禀韩王安。
    “莫不以秦国如今之国土,根本不在乎两百里之地,而且如今也没有兴兵之意,莫不有心放过韩国?”
    思来想去,韩王安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小,不由的,面上欢喜之色忽闪,目光看向张开地,希望对方也能够认同自己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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