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有能够异变,靠得是他体内的一股精粹尸气,可在他变成现在的样子以后,尸气也消失了,我也是确定他不会继续发生变化,才敢放开手脚和他干。

    我摸出火机来,点燃了张大有叼在嘴上的烟。

    刚开始他的意识不太清晰,还本能地吸了口气,将烟头给吸燃了,没等吞吐一口云雾,他又忽地反应过来,喷口气就把我递过去的烟给吐了。

    看着那根烟在潮湿的地面上滚了几下就熄了火,我忍不住叹口气:“真特么浪费,白瞎了。”

    我就是可惜我的烟而已,可在张大有严重,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是对他的嘲弄一样,接着就听他扯开喉咙尖叫起来:“老子不服!仉若非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踩在地上。”

    我抬起手,拍了拍张大有的尾椎。

    他的尾骨几乎没有被修复,整个都是碎的,被我这么一拍,张大有顿时疼得怪叫。

    我吞吐一口云雾,对他说:“尾椎碎了,以后能不能站起来都两说,等你先站起来,再考虑怎么踩我吧。”

    张大有一听,立即悲从中来:“为什么我还是斗不过你,我什么都不要了,钱、门楣,兄弟,我特么全都抛弃了,为什么还是斗不过你?我都不惜坠入魔道了,为什么还是斗不过你?老子不服,老子不服!”

    我反问他:“知道你输哪儿了吗?”

    张大有忽地闭上嘴,愣愣地看着我。

    我接着说:“你输在根基上,输在经验上。说实话,如果你在交手的时候多动动脑子,多一点点算计,就算我倾尽全力,也不一定能赢。”

    说话间,我收起火机,直起身来:“我和你一样,成长太快,根基不稳,可再怎么说,我身上的能耐,都在一场接一场的实战中经过了考验,每一个招式,都演练过无数遍。你啊,还是挨揍挨得少,挨得揍多了,实战经验长得才快,根基才能被夯实。算了,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反正你以后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看到张大有那副急躁而又自负的样子,我真的很不爽,就好像全世界都欠他的似的,不说点恶心话奚落奚落他,我心里很难痛快。

    张大有怒急攻心,却又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梗直了脖子,冲着我尖声怪叫:“啊————”

    他那副样子,就跟个被人踩住尾巴的豹子一样,那阵尖锐的叫喊声就更不用说了,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觉得头疼。

    我用嘴叼着烟,双手捂着耳朵,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来到了独崖观门前。

    这地方摆着一方石台,玉镰就在台子上放着。

    我和张大有这一战,前后其实也就过了五六分钟,王木斋暂时没大碍,不着急救他,反倒是不断被注入阴气的玉镰更让人不安。

    阴气的源头是一个玉脂球样的胶状物,我拿起那东西来看了看,它看上去,像是用尸油淬炼出来的油晶,用手捏一捏,弹性也比较足,又有点像蛇仙的内丹。

    我也是琢磨了半天才琢磨明白,这东西,应该是蜈蚣精体内的明胶。

    蜈蚣成精五百年,体内的明胶就会有膏状变成琥珀样的晶体,成精千年,原本坚硬的名胶再次软化成橡胶似的模样,成精三千年以上,则会变成这样的油晶。

    听老左说,夜魔的本体,就是一条黑漆漆的蜈蚣精。

    难不成这东西就是夜魔体内的明胶,要不然上面为什么会充斥夜魔特有的阴气?可问题是,实用是怎么弄到这东西的?

    张大有似乎是想将明胶中的阴气导入到玉镰中,可怪异的是,玉镰中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抵触这股阴气,阴气灌入玉镰内部以后,很快就会受到排斥,重新被挤压出来。

    照这个进程,就算再过一年时间,这些阴气也无法注入到玉镰中去。

    不管怎么说,先把油晶上的阴气镇了再说吧,留着它终将是个祸患。

    想到这儿,我便将油晶放回石台上,并召来业火,试图将油晶烧融,只要介质被摧毁,聚拢在上面的阴气也就散了。

    这股阴气尽管十分精纯澎湃,但和山中的阴阳大炁相比,它的炁量还是太小了,很快就会被稀释殆尽。

    业火的火势凶猛,接触到油晶之后,立即就让油晶融化了。

    看着明胶迅速化成水,我心里却起了疑,夜魔不是也有凭空招引冰火的能力么,老左也说过,夜魔的能力更像是天生具备的,它在招引冰火时,甚至不需要凝炼念力,老左才推测,夜魔能够操控冰火,应该和它的特殊身体构造有关。

    一个能够任意操控冰火的生灵,似乎不应该惧怕高温吧,明教可是蜈蚣精的精华所在,怎么这么容易就被业火烧融了?

    还有一件事,同样引起了我的疑惑。

    当初我在里世界接触到玉镰上的阴气时,神志瞬间受到影响,可为什么明胶上的阴气对我没有影响。

    心里正想着这些,就见马上就要彻底烧融的油晶上忽地绽放出一抹强光,接着又听耳边爆发出一声巨响。

    轰隆!

    那动静,如同压在耳膜上的雷阵。

    经历过一场硬仗,我的内息本来就不稳,炸响突起,内息一下全乱了,就连体内的灵韵也跟着动荡起来。

    只一个瞬间,我就失聪失明,鬼眼都看不到东西了,脑壳也是嗡嗡作响,直感觉天旋地转。

    我踉跄了好几步,最后还是扶住了独崖观外的撑梁柱才稳住重心。

    听觉比视觉先一步清晰起来,此时我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张大有惊恐的叫喊声,随后还听到树枝被压断的声音。

    我心里顿时一颤,张大有已经站不起来了,刚才的脚步声,定然来自于王木斋,再联想张大有的叫声和枝摇叶落的声音,以及张大有倒地的位置,难不成……王木斋把张大有推下了悬崖?

    “张大有!”我用力晃了晃脑袋,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昂头大喊。

    没有任何回应,除了从山下传来的微弱声响,以及山顶上肆虐的风声,什么都听不到。

    我又喊一声:“王木斋?”

    依然没有人回应。

    坏了!

    一分钟以后,鬼眼的视野率先恢复,我才发现王木斋先前栖身的地方,只剩下捆他的绳索,以及张大有套在他脖子上的钢筋,可张大有和王木斋却双双没了身影。

    在山崖边缘,依然能看到张大有留下的血迹,而在靠近血迹的崖壁上,则是一大片被压断的小树。

    顺着崖壁向下看,有几棵挂在崖壁上的树同样沾了张大有的血迹。

    我最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王木斋竟抱着张大有同归于尽了!

    王木斋到底是什么时候解开绳索和钢筋的,既然他有这样的力气,为什么早不挣脱晚不挣脱,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挣脱,难不成,他这番举动是早有预谋。

    他早就知道我会被强光和巨响夺走视线和听觉,他等得就是这个时机,这个和张大有同归于尽的时机。

    可这是为什么?王木斋为什么非要这么做,我明明都已经赢了。

    一个又一个问题接连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无法在短时间内想出每一个答案,但在思考这些的时候,实用的身影也反复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眼前的一切,都是实用的算计!

    张大有到底死没死,王木斋既然敢抱着张大有跳下去,应该有足够的自信保命吧?

    怎奈山下的林子太过茂密,就算是鬼眼也无法穿过树荫间的缝隙,看到山崖底部到底是怎样一番光景。

    我想下去,但所剩无几的体能已不允许我这么做,尽管心急如焚,可我现在能做,也只能是坐在山崖边干着急。

    等了将近十分钟,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些,我再也等不下去了,立即朝着山下攀爬。

    之前我和老左在独崖观布阵的时候,也曾观察过梼山后方的环境,那就是一片密集的林子和沼泽,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可这一次我快下到山脚的时候,却发现林子里架了一条极长的钢索。

    这条钢索架在不同树木的树枝上,一直从山脚蔓延到鬼眼都看不到的远方,在钢索下方,还有一缕细长的血迹。

    我不敢耽搁,立即沿着血迹追了过去。

    奔行三公里,最后在一片沼泽地前发现了张大有和王木斋的尸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王木斋已经没了人形,但将他和张大有运到这里的人依旧想要救他,能看到他身上缠了消毒绷带,但王木斋伤得太重,对方无法救活他,最后只能放弃。

    至于张大有,我发现他的时候,他的左胸上被人掏开了一个拳头大的洞,心脏已经被人取走了。

    在沼泽地旁边,还散落着大量朱砂和阴沉木,地面上甚至还有一个用利器刻出的生死树图腾。

    有人在这里摆过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阵能够打开一个通往破碎空间的入口。

    直通沼泽地带的狭长钢索,说白了就是一条运输轨道,十分钟之前,张大有和王木斋曾被吊在上面,像运送死猪一样被迅速运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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