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曹地府在我的身体里?

    乍听到这句话,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空云道长肯定疯了,先不说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就说我的小身板才多大,阴曹地府又有多大。

    我没去过阴曹地府,但我见过鬼门,光是那两扇厚厚的门板就能把我给压死,如今空云道长却说整个阴曹都在我的身体里,这不是瞎掰么!

    心里想着这些的时候,我就发现空云道长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了,顿时想起来他是会读心的,就赶紧逼迫着自己想点别的。

    空云道长盯着我看了一会,过了片刻,依然是无奈地叹口气:“你这孩子,真是一点常识也没有。算了,我也不想解释太多,不过有件事不得不提醒你,地府的力量虽然强悍,但你毕竟是肉体凡胎,在集齐四枚幽冥通宝之前,千万不要觊觎那股力量。”

    我脱口问了句:“阴曹地府……真的在我体内?”

    空云道长白我一眼:“如果我说是,你信吗?唉,既然不信,为什么还要问呢?不管怎么说,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你不管是凝练念力,还是施展术法,都务必留一些余地。念力,不要用尽,施展术法的时候,最多只用八分力就行了。怕就怕一旦抽空浑身的念力,九天星河阵的灵韵也会消耗一部分,等到那股灵韵完全耗尽,你体内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压得住它了。”

    我知道这里的“它”指得是什么。

    我问空云道长:“如果不压着它会怎样?”

    空云道长狠狠皱了一下眉:“你就会被阴气蚀体,片刻毙命。除非你能集齐所有幽冥通宝,不然这辈子都无法全力施展术法。”

    我接着说道:“道长,你压住‘它’的时候,有没有感应到我身上的另一道炁场?”

    空云道长又一次听到了心里的声音,当场就问:“你身上还有一股不阴不阳的怪炁?”

    我没听错,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用的就是疑问的语气。

    “道长没有感应到这股炁场吗?”我一边点头,一边发问。

    空云道长立即伸出右手,将无名指和小拇指搭在我的脉搏上,片刻之后,他又摇了摇头:“你身上除了仉家祖传的煞气,没有其他不寻常的炁场。”

    看样子,之前盘踞在我身上的那道怪异炁场已经消失殆尽了。

    不对,也不一定是这样,当初它刚刚融入我的血液以后,也像是完全消失了一样,就连我自己都感应不到它的存在,直到凶神现身,它也再次出现。

    空云道长能看穿我心里的想法,这边我一直回想着墓穴里发生的事,空云道长就盯着我的额头,反复说着:“怪了,怪了,实在是怪。”

    他松开我的脉搏,又对我说:“你这次的经历,说不定也暗含一些机缘。”

    我问空云道长:“道长,你听说过四重空间吗?”

    听到我的话,空云道长的眸子突然亮了一下,肩膀也跟着微微一耸,可接下来,他却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与行当无关。”

    在我看来,空云道长一定知道什么,但又不打算告诉我。

    看着空云道长那一脸高深难测的表情,我甚至在想,说不定他就是吴林口中的“老学究”。

    只可惜这只是我的臆测而已,道长若不肯开口,我终究得不到任何答案。

    在他说出刚刚那番话以后,谈话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就这么沉默了很久,空云道长才说了句:“若非啊,你要记住,你不是仉家的阴差,也不是渤海湾的阴差,你是行当的阴差,是整个阳世的阴差。”

    说完,他脸上露出一个非常清爽的笑容,又伸出手,在我的肩膀上用力拍了两下。

    这就是我和空云道长第一次见面的整个经过。在见到他之间,我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这个行当,可见到他之后,我才隐约感觉到,虽说自己在仉家待了一年有余,可实际上,我也只是刚刚跨进行当的门槛。

    因为空云道长走得急,我没能以一个晚辈的姿态恭恭敬敬地向他道别,而且看他那副疾走如风的样子,似乎也不愿再和我啰嗦。

    中秋的九点钟,白色的太阳已从海平面上升起了一段距离,我望着天和海相交的地方,发了很长时间的呆。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曾试图想明白空云道长说得那些话,可对着海面望了很久,我的大脑却渐渐变得一片空白,以至于沉思也变成发呆。

    没记错的话,我离开浴场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空云道长没有如我想象中那样出现在浴场的入口,那些站在沙滩上放风筝的人也不是去了哪。

    整个沙滩上只剩下我一个人,能与我相伴的,只有死气沉沉的沙滩和呼啸的海风。

    不知道为什么,悠远空旷的环境竟让我感觉到了一种莫大的恐惧,我不敢再待下去,逃命似地奔向了沿海公路。

    浴场位于滨海开发区的最北端,加上今天不是休息日,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就连周末在路边做生意的鱼贩子都没有出滩。

    我一路疯跑,一刻也不敢停下,直到养老院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街道上的行人才稍微多了一点,沿街的工地里也传来了施工的嘈杂声,我心里这才稍微轻松一些,随后就坐在马路牙子上,不停地喘着粗气。

    虽然我没能完全明白空云道长说得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世界上最大的恐惧,莫过于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道长说得没错,我必须离开仉家,再待下去,我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那天上午,我险些被这种莫名出现恐惧……其实我也不确定那究竟是不是恐惧,它也可能是某种被放大的紧张感或者空虚感,可不管怎样,在那个上午,我学会了主动去感受一些东西。

    只不过当时我的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想,大概空云道长也没有想到这次短暂的交谈终将让我找到一条别人没有走过的路。

    从见到孙传胜到2007年的十月,我的人生轨迹好像发生了数次改变,至于到底是几次,我实在没有心情去数,毕竟那都是别人在改变我的人生,我却从未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2007年的十月对于我来说是一个终点,也是一个新的起点。

    那天我坐在马路旁,第一次觉得工地上的噪音似乎不那么刺耳了,它变得很复杂,我不知熬怎么描述当时的感觉,只是觉得这样的声音让我想到了建筑工人身上的汗衫和安全帽,这两样东西都代表着他们的生活,但不是生活的全部。

    我就这么傻乎乎地望着对面的建筑工地,一直到了中午十二点,我才急慌慌地回到病房。

    仉亚男十一点半就来了,我刚进养老院大门的时候就被她堵了个正着,当她听说我今天早上去浴场见了空云道长之后,立即摆出了那副教训人的嘴脸,对着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

    她骂得很凶,可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我的身体还没痊愈,万万不该到海边吹凉风。

    可当我告诉她,空云道长建议我离开仉家,出去游历一年的时候,她只是盯着我,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仉亚男舍不得我走,但我也知道,我必须离开。

    请原谅我完全用陈述的方式的来诉说那天中午的经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和空云道长交谈过之后,我的心里一直很乱,以至于那天发生的很多事都只记得一个大概的经过,却无法说出具体的细节。

    老左曾建议对这些“大概的经过”进行一些文学处理,让它们看起来更有意思,毕竟他擅长这个,而且在诉说之前那些经历的时候,其实很多地方候我都忘记了具体细节,每次都是老左在原有素材的基础上进行一些可以让我接受的“再创作”,正是因为他的努力,才让我的故事看起来不像流水账那么枯燥。

    但这一次我拒绝了,鉴于那天的经历对于我来说非常重要,所以我不想破坏它原有的样子。

    在见到仉亚男以后,我可能有那么一段时间是处于半失神状态的,后面又发生了什么我完全想不起来了,只是大概记得她和李淮山当天下午都没有离开,一直在养老院陪着我,但由于我还处在静养期,晚上的饭点一过,他们两个就必须离开了。

    要是我没记错,李淮山在临走前好像问了我一句:“你一个人出去游历?”

    对,我想起来了,他确实说过这么一句话,虽然具体是怎么说得我忘了,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我让他回去收拾一下行礼,过几天跟我一起走。

    从我醒来以后已经过了整整五天,李淮山一直没怎么和我说话,可那天晚上,他却露出了松了口气似的笑容。

    在这之后又过了两天,我感觉自己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于是给二爷打了电话,明面上说很久没见他了,想回家看看他,可二爷是什么人,一听这话就知道我想干什么。

    他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开口:“还记得我第一次带你吃烧烤的地方吗,在那见面吧,有些话不适合在家里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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