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藏山,渗透着一层层细密的恐惧,幽幽的小径之间茂盛地生长着一朵朵毒汁饱满的蝶落金,这蝶落金是藏山的宝贝,而这藏山又是神界的禁忌。

    宣传在遥远的古神时代,那个时候华光神尊也还只是个孩童,这里就住着最凶猛残忍的妖龙一族,他们嗜血成性杀人如麻,众神尊与仙尊合力与他们大战了许多年才勉强把妖龙一族给封印了,就成了现在这座藏山。

    叶里按着昨日那张纸条上的时间来藏山赴约,可她一靠近了藏山,就被这周遭阴冷的气息给包裹住了,这里满是妖龙一族的怨气和残留的妖息,一时间她竟有些抵抗不住。

    “你出来吧,别躲了,没有人跟着我来。” 她来了许久也未见到她约的那个人,便大喊了一声。

    这一声过后,当真从她背后那几棵粗壮的大树后边 走出来一个一身紫色长袍遮面的人。

    那人只露出一双眼睛,叶里同她对视时,只觉背后一寒。

    “聂仙尊,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也不必这样遮遮掩掩的吧。” 叶里早就知道来人是聂树禾,她心里虽然藏着些害怕,但好像这样就是抓住了聂树禾的把柄,自然也就胆子大了些。

    那人听了叶里的话后,先是冷冷一笑,然后果真就伸了手把遮在脸上的面纱取了下来。

    这下叶里看了仔细,那人当真是就是仙尊聂树禾,只不过和平日的严肃相比,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藏不住的妩媚,眉眼间也一直都是笑盈盈的。可说来奇怪,她记得在神祭大典见过的聂树禾明明不苟言笑,就好像不认识她和山火似的……

    “聂仙尊,您此次前来是有什么事交代吗?” 叶里深知她一直以来能和聂树禾合作,不过也是因为聂树禾有求于她罢了。

    聂树禾又再次把面纱带了上去,自顾自地慢吞吞地往里走了走,“别那么着急吗叶里女司,既然都来了藏山,为何不好好欣赏欣赏这里的美景?”

    “仙尊好雅兴啊,叶里实在不知这里有什么美景可欣赏。”叶里可没有这番闲情雅致,她只是紧紧地追在聂树禾身后,她不明白大家反正都是互相利用,何不把话说开呢。

    “你看啊,这蝶落金开得多好。”聂树禾的目光都追在这妖艳艳的蝶落金身上了,她蹲下身子,指尖伸了出去刚要碰时就停住了,“叶里女司你可知这藏山背后的故事。”

    “略有耳闻。” 叶里顺着她的话回答。

    “我想你听的那些也只是传言罢了,” 聂树禾看起来把握十足,“藏山呢并不只是镇压妖龙一族的地方,其实这里面还有着妖龙一族的强大妖息,这些都是可以加以利用的,我可以,你可以,任何人都可以。”

    叶里只是轻轻地叹息,原来上殿自诩高傲的神也不过如此,满身的贪婪,“可是我并不感兴趣啊。”

    “总会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聂树禾回过头的那一眼,直入叶里的心底,“那你大概还不知道你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山火大人,就是未觉醒的妖龙王的后人郦胥吧?”

    叶里整个身子一怔,望着聂树禾的脸尽是不可思议,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吧,山火怎么可能是妖龙一族的血脉呢,更何况是未觉醒的,妖龙血脉妖息强大,是不可能轻易藏住的,一定是聂树禾想利用她才编造的。

    聂树禾见叶里许久不说话,才又静静地绕到她的身后,伏在她耳边,声音轻极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信对吧?那你也一定不知道山火的妖龙血脉之所以没有觉醒,是因为他的娘亲是上殿神界的,他身体里的血一半神一半妖,当然比普通妖龙觉醒的晚了。当然你也可以不信,到最后上殿的那个云姬仙子把他除掉了,你就该后悔了。”

    “你说什么?” 叶里一把抓住了聂树禾的手,却被她很快就甩开了,“你说柳惊云会杀了大人?”

    “对啊,柳惊云可是神界最纯净的血脉,而柳氏一族万年才会出出来的这样的血脉就是当年神判柳云藏大人为了对付妖龙一族而留下的。” 聂树禾偏偏要把这些实情全部讲于她听。

    这世道轮回可偏就是这么碰巧,在妖龙一族又出现的时候,柳氏血脉也降生了。

    叶里恍恍惚惚地回到女司府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了,一路上她的脑海里全部都是聂树禾对她说的那些话,现在的局面不是柳惊云死就是山火亡,如果山火大人的身份暴露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现在唯一能帮上山火忙的,就只有她了。

    “女司,您回来了。” 问音看着叶里摇摇晃晃地回来,立马就上去搀扶了她。

    “怎么了?是大人有什么事吗?” 叶里给她规定过,只有在汇报大人行踪的时候方可以来女司府找她,自然一看到她就知道了。

    “大人刚才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大概往着沁溪的方向去了,才走没一会儿我就过来找您了。”问音很机灵,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该什么时候说,她都了解的清清楚楚。

    “行了,我知道了。”叶里松了她的手,自己回到房间去了。

    沈璧君在将军府的生活,还真是回归了往日的平静,这样子被尹长聂庇护着的她自然也是不知道有任何危险的。

    她今天再次为了感谢尹长聂的收留之恩,便亲自去了厨房做了几道拿手好菜给他送了过去,只可惜她敲了好几下尹长聂的房门都无人应。

    “这人去哪里了?”沈璧君见屋子里灯火通明便就自己推了门进去了,本以为他又和上次一样喝醉了睡着了,可一进去才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她放下饭菜就又出去了,碰上宣雪在院子里收拾就顺便跟她询问了尹长聂的下落。

    “将军今天呢,看起来心情不好,他一定是去净院的海棠林了,您可以去那里找他。”宣雪果然还是要机灵一点。

    这个海棠林原来并不是沈璧君所理解的一片海棠林啊,她提着大红灯笼按着宣雪指的路摸索了去才发现这里只是一座比较偏的宅院罢了,甚至是里面连一颗海棠树都没有。

    她一进净院就看到其中的一间屋子是亮的,而且那扇窗户也是撑开的,透过去看,尹长聂就正坐在窗户边的桌上提着笔写写画画着什么,看起来好生风雅。

    “原来温羡古装也这么好看啊。”她竟看得有些痴了,不一会儿又连忙摇头清醒过来,“沈璧君啊沈璧君,你怎么能把他看成温羡呢!罪过罪过啊……”

    沈璧君这么想着,就也不再专注于偷看,干脆就光明正大地进去了。

    由于大门没关她就这样进去了尹长聂竟也丝毫没察觉到。

    沈璧君灭了灯笼,偷偷地走到他身后去想一探究竟,看看他究竟在写写画画着什么东西,等她屏息凑了过去才发现原来他在画着一位女子,那画上之人怎么看怎么都与她有几分相似,眉眼清明,唇如红樱,特别是这个笑起来的样子,就更是像她了……

    “将军,你不会是在画……”

    “柳惊云,你什么时候来的!”尹长聂听见了沈璧君的声音,心里一惊,慌张地想掩饰自己的画作之时手里沾了墨的笔也落在了画上,正花了那画上之人的脸,他回过头来一看,什么也看不清了,才便是舒了口气,“你干的好事。”

    “明明是你自己刚才不小心弄得啊?”沈璧君可是亲眼见到笔从尹长聂手里掉落的,她忍不住要发牢骚了,“你可不能错怪好人啊。”

    沈璧君这个样子,尹长聂就当她没看出画上之人了,“那你要是没什么事就退下吧,你也看到了,我的画毁了,现在没心情和你斗嘴。”

    “谁说我没事了,我是来叫你过去吃饭的。”沈璧君自己找了把椅子就坐了下来,也是这样她注意到,这里虽然少有人住,但这里的东西竟然是一尘不染,看来这个海棠林对尹长聂来说很特别吧。

    “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吧。”尹长聂竟然问也不问今天有什么菜就干脆利落地给拒绝了,过一阵沈璧君没了声,他才转过去一看,她竟把玩起摆在桌上的花瓶来了,便又不耐烦地问,“你还有事吗?”

    “将军,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沈璧君放下花瓶起了身,走到尹长聂旁边停下,“这海棠林究竟有什么故事啊?”

    虽然这样直接窥探别人的秘密显得很不礼貌,可她又是实在太好奇尹长聂这么冷冰冰地人背后到底是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这是我母亲住的地方。”

    沈璧君听罢微微一怔,她本来就不指望尹长聂会回答的,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认认真真地回答起她来。

    尹长聂转了身去收拾桌上的笔墨纸砚,在这间隙他心平气和地同沈璧君讲了起来,“母亲大人生前最爱干净整理,所以就算她过世多年我也会定时地来海棠林整理她的遗物,定时地把这里都打扫一遍……”

    海棠林正是尹长聂的母亲尹银棠的住所,他并非银棠将军的亲生儿子,只是养子罢了,可银棠将军将他视如己出,不仅把他养大,还将自己的将军之位传给了他,甚至到最后,连性命都是给他了的……

    “那年她奉了神尊的命去追一只妖兽,我因为贪玩也跟了去,没想到那妖兽巧合间抓住了我,还以此来要挟母亲,母亲当时本来可以胜那妖兽的,可就是因为我,因为要救我,她才和那个妖兽同归于尽了……她本来……”

    沈璧君眼听着尹长聂渐渐地哽咽了,她的心里也不免难受,早知道就不这么多嘴多舌了的,这下把他的伤心事勾起来了该怎么收场才好呢。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问的……哦不对,我刚才的确是故意问的,”她现在觉着怎么说都不对,“是我也没想到会让你如此难过,对不起啊。”

    “不管你问不问,这些事实又不是你造成的,何故要跟我说对不起。”尹长聂突然温柔下来的样子沈璧君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可为何这次他是这样的让人心疼呢。

    沈璧君看着他双眼红红的还要强撑着装没事,硬是把方才的哽咽变成了短短的一声叹息,这些脆弱和不安,从来都没有别人看到过。沈璧君刚想伸手去拍拍他的肩膀,尹长聂又恰好转身走去了门口。

    “你不走吗?”他正要伸手带门,却发现沈璧君还在原地。

    “走走走。”

    沈璧君发现这个样子的他也挺好的,虽然是有些难过,但至少是温暖的,她更没想到能在他的眼里看到比星星还亮的光。

    藏在尹长聂内心最深处的,最不可及的地方就是他的母亲银棠将军,那曾是神界最骁勇善战的人,丝毫不比任何一位男人逊色,却因为了他这个捡来的儿子而失去了性命。这么多年以来,尹长聂一直都不肯原谅自己,在他的心里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他眼中的自己就是一个不配得到原谅的千古罪人而已,所以不管在哪里都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子,让人不敢靠近,就是怕那些人忽然想起往事,会在他耳边提,看呐,这就是那个害死银棠将军的罪人。

    他真的有太久太久,没尝过爱的滋味了。

    “这个是我亲手做的红烧狮子头,这个是蚂蚁上树!你快尝尝味道如何。”沈璧君和尹长聂一出来,她就拖着他去了房间用晚饭,毕竟辛辛苦苦做了那么久,怎么说都要拉他来尝尝才是。

    尹长聂慢慢吞吞地拿起筷子,看着这奇形怪状且名字还五花八门的菜迟迟下不了手,“狮子头?蚂蚁……”

    “哎呀,不是你想的那些东西啦。”沈璧君看出他的犹豫,就自己把每样都夹了一点到他碗里,“快尝尝,马上就凉了。”

    尹长聂实在抵不住她再三的劝,就小小地夹了一筷子,迅速地放在了嘴里。

    沈璧君盯着他的脸眼睛一眨不眨,连任何一丝的微妙的表情都不放过,尹长聂把东西吃进了嘴里才意外地发觉很美味,他又忍不住夹了一筷子,放在了嘴里细细地品尝了一番,嘴角竟也止不住地上扬了。

    “你们神判宫还有这种好东西?”尹长聂又连着夹了好几筷子。

    “保密。”沈璧君这才得意洋洋了起来。

    其实,他也蛮可爱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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