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的监控,向明乐和温羡已经在钟睦的帮助下全部查看了一遍。下午一点过十分在大门处带走沈璧君的女人,的的确确就是苏婕。可从监控上看,沈璧君似乎是自愿跟着苏婕走的,丝毫不像被人胁迫的,这样的话不到四十八小时,警方是不会立案的。

    “先生……”

    温羡看完监控,几乎是双腿一软, 林邑上前一步,正好扶住了他。

    “温先生……” 出现这种事,向明乐也不由得很担心,她领着他们从监控室出来,钟睦这才把门关上,“温先生,现在最重要的事要知道她们能去哪里,这样我们才好分头去找。”

    “就是不知道她们会在哪里先生才会这么着急的。” 林邑的话的确很关键,没人知道苏婕会把沈璧君带到哪里,意图也是。

    钟睦听不下去了,从后面出来挡在了向明乐前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向明乐给你们提意见你还挺不乐意听的啊?”

    “钟睦……别说了!” 这个时候真的不适合火上浇油了,向明乐及时拉住了钟睦,抬头的那一瞬间看到他坚毅而又护她心切的眼神,竟然也会莫名地觉得伤感,这一刻的他真的好像一个人。

    “行了,多谢你们了。林邑我们走吧。”温羡本来是许久未说话的,他已经够心焦的了,此时他的沈璧君还在危险之中,他又哪里来的闲工夫还在这里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呢?

    一踏出医院的大门,整片色天都灰了许多,远方密密麻麻积压过来的黑云真让人喘不过气来,温羡忽然觉得身边格外的冷清,那种感觉就好比在冷天总是少穿了一件外套,热天又总差一杯冷饮,是什么都不对,又什么都还差……

    “先生,要不我们试试用香石感应沈小姐?”林邑突然想起来自己体内有些温羡的香石,这种香石之前是对沈璧君有认知的,那也一定不会排斥对沈璧君的感应。

    “不用了,”温羡立马制止了,他转过来看着林邑却又不敢告诉他真相,一旦香石离体,他就会死的,“我知道她在哪里了,你不用跟着,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这……”林邑又不得不听从温羡的指示。

    可现在他连先生说的话是真是假都不知道。

    禾露丝酒店里除了服务员,一个外人都没有,厉晴方今天包了场的,这丝毫不像一个已经倾家荡产的人干得出来的,她身上穿的是今年春天刚出来的定制礼服,听说全世界总共就两套,另一套据说是被一个好莱坞巨星买走了。她脚上踩着的,也是价值不菲的奢侈品牌,这个精致而小巧的包包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了吧,连高昂着头走路的样子,都像极了美丽而高贵的白天鹅。

    “没想到徐斯南也会来这么早啊?”她上下扇动的红唇尤为性感,看上去知性得恰好又有些俏皮,“从前啊都是我早早地舔着脸去找你,今天啊也换你了?”

    徐斯南似乎对这一切并不意外,包括她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口吻,他也一概不意外。倒是看到了这个样子的她,反而对她背后的意图越来越清楚了。

    “晴方,我知道你恨我,恨我们徐家……”

    “哟,挺明白吗?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她的语气里依旧全是讽刺,婀娜的身段也越来越向他靠近。

    徐斯南完全处变不惊,他不动声色地给自己倒好了酒,小酌了一口,慢慢放下了杯子,“那你大可不必这样,我已经找到江岭集团注资,等徐氏起死回生步入正轨了,我立马把它送到你手上。”

    “你说话一向都是这么轻巧,而我呢,就是每次都太相信你了。”厉晴方皮笑肉不笑地已经走到了徐斯南的面前,大红的礼服在幽幽不明的灯光下竟然衬得意外的好看,意外的很抢眼。

    徐斯南明白,她在生气,或者比生气更深层,她是在愤怒。

    “晴方,对不起,的确是我们徐家对不起你们……”

    “你不必再说了,”她又拿起酒瓶给徐斯南倒了些酒,然后微微勾起红唇的一个笑容,直接地撞进了徐斯南的眼里,“我又不糊涂,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我是知道的,所以啊我怎么舍得惩罚到你头上来呢?”

    徐斯南微微一怔,厉晴方这冰冷没有感情的恶毒语气不禁让他后背发凉。

    “你什么意思?”

    躲在阴影里的厉晴方的脸,可怕的刚刚好。

    “我啊,会把伤害我们厉家和徐家的人,好好的处置了去的,”她忽然低头凑到他的耳边,放低了音量,“你放心吧,不会让你沾上血腥的。”

    “厉晴方!”徐斯南在她起身之际狠狠地拽住了她纤细雪白的胳膊,“你把话说清楚!”

    “哦?”她依然是很优雅的姿态站在徐斯南的面前,“我有什么没讲清楚的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徐斯南此刻已经是咬牙切齿的了。

    厉晴方似乎并不是很想解释,只是轻巧地挣脱开,把包包放在桌上,自己动刀叉切了快牛排,带着血的半生牛排,“喏,像这样。”

    徐斯南的脑子里一嗡,盯着厉晴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心里已经害怕到竟要靠嘴唇微微半张着来辅助呼吸,眼前的这个女人,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骄傲的小公主了,她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像失了心智的魔鬼。他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会去做什么,而谁又会像那个牛排一样的下场?

    “你这是还没反应过来呢?那好吧,你自己在这里反省吧,我就不陪你玩了。”厉晴方有气无力地把刀叉扔在了桌上,在这铺着厚厚红绸的桌布上撞击只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咚——”……

    “厉晴方你要干什么!”徐斯南愤怒地低吼也并没有阻止离开的厉晴方。

    他知道厉晴方一定会报复的,那如果厉晴方要报复就一定是伤害她最深的人,而那个人……

    “爷爷!你在哪里!”

    那个人一定就是徐老爷子!

    “我啊,我在疗养院跟张医生打太极呢。”徐斯南紧急地拨了电话过去,可电话那头的人听起来似乎真的没什么事,连疗养院嘈杂的广播都能听得清楚。

    “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来找你吗?”他又继续追问。

    “哪有什么人来找老头子我啊,不说了不说了,我要打太极了,人家医生等着呢啊。”徐老爷子很不耐烦地就挂断了电话。

    “爷爷……”

    他这才松了口气,原来厉晴方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根本不会真的对别人下手的。

    “叮咚”。

    是厉晴方刚才落在这的包里传来的手机信息提示音。

    徐斯南本能地伸出手想去看,可伸到一半就又缩回来,总觉得这样有些不妥。

    可是好奇心仍旧在不停地驱使他,就像个巫婆一样在他耳边念着咒语。

    “厉总,我已经把沈璧君带去了废铁场,接下来就可以全按计划行事了。”

    他的心终于还是被这一条信息重重地插中了心脏,那种疼痛感全部涌过去的时候,是无以复加的……原来他错了,是他搞错了,厉晴方想报复的人,一直都是沈璧君!

    “沈璧君……沈璧君……是沈璧君!”徐斯南猛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手已经颤抖得连厉晴方的手机都握不住了,就这样掉在了地上他也不想管了。

    “喂,温羡……”这个时候,温羡一定也发了疯一样得在找沈璧君,“是废铁场,大阳桥头的废铁场!”

    沈璧君是被一阵灰尘呛醒的,那灰尘已经堵她难受到无法呼吸了。

    “咳咳…”她咳嗽着醒来时才发现自己正躺在脏兮兮的地上,满身的黑泥还带着些煤渣,放眼望去周围更是乱糟糟地堆着废铁和废弃的车,如同一个大垃圾场。

    “你倒也是很会享受吗?睡这么久?”苏婕坐在沈璧君对面的椅子上,自己大口大口地嚼着干面包,像极了警匪片中那些亡命天涯的反派。

    沈璧君只觉得浑身酸痛,看着地上远远的一条拖行的痕迹才反应过来她晕倒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苏婕下药了,不然也不会被她从那边的大门拖过来也完全没有反应……

    “我们到底有什么仇恨你要这样对我?”苏婕的药量实在太重了,她现在连呼吸都会有轻微的头痛。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反正你也不会知道这个秘密太久的。”苏婕冰冷的嗤笑着把身子往前倾了倾,“第一,我在你手下的时候就已经忍了很久了,这个没有理由。第二,你真的很让人讨厌你知道吗,为什么全世界的男人都要围着你转?为什么连应嘉那个人渣,都因为见了你一面而喜欢你?”

    “我活着没必要取悦你!”这个世界总是会有那样一群不讲道理的人,他们不是不懂道理,只不过是心盲而已。

    “他竟然为了你,逼我打胎逼我自杀?说我怎么不去死?”苏婕回忆起那些,脸上的神情都是密集的痛苦,“你真是太可怕了。”

    这一次,沈璧君再也不愿意同情面前这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人,难怪都说可怜必有可恨之处,“所以你就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那你可曾见我勾搭过那个应嘉?呵,真是可笑,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记不起来,我看你就是傻,就是活该被那些男人骗,人家随便一个想甩掉你的借口,你也就相信了,不是活该是什么?”

    沈璧君总算是听明白了,这件事已经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不是说应嘉去国外和别人结婚了吗,他一定是当时就劈腿了,不知道怎么和苏婕撇清关系就随便扯了个这样的理由罢了,因为她从未收到过应嘉的任何骚扰电话,不过就是一招离间计,还真有人会乖乖中计……偏偏又因为这个,成了魔鬼。

    “你以为我会听你的狡辩吗?”苏婕完全听不进去,她现在已经成了魔鬼,从在误会中埋下恨意开始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怎么可能轻易停止呢?

    “其实早在那次流产我就想对你动手了,只可惜我自己不争气没撑住昏了过去,本来是想你和我没出世的孩子一起去死的,可你偏偏运气就是这么好……”

    苏婕越说,脸上的笑容就越可怕,“不过我很感谢厉总给我了这个机会,我和厉小姐都是被你这个女人夺走一切的!你就应该偿命!”

    厉晴方?

    “你们……”这下她就全明白了,原来背后是有这么个大人物出谋划策的,“你们还真是狼狈为奸啊?”

    “你骂吧,尽情地骂啊,反正待会儿你也骂不出来了。”苏婕起身拖了拖椅子,再坐下来就遮住了沈璧君唯一肉眼可见到的一束光,“我呢看过一个犯罪小说,里面呀提到了些杀人手法,可以让一个人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觉的,不知道你是喜欢被活埋进水泥块里沉进江里呢,还是想要被丢进那个正烧得滚烫的炼铁的大熔炉里呢?”

    沈璧君不知是因了这番可怕的话还是这里实在太闷,额头上的汗渗得密密麻麻的,明明她的手脚都是自由的,可为什么就是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来。

    一片黑暗压抑得她动弹不得了,她最后还是费力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怎么会这么疼呢,她红着眼动了动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宝宝,妈妈对不起你,妈妈还没来得及去见你的爸爸,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他会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没来得及说你会很幸福的……

    “走吧,我的沈小姐?”苏婕已经起了身,沈璧君的背后也忽然响起一阵机器的轰鸣声,这是那个溶铁的大机器开始工作了……“我替你想好了,就去游个泳吧,放心吧,就疼那么一会儿的。”

    这个女人,果然已经没有心了。

    “苏婕!苏婕不要啊!苏婕……”沈璧君软软的身子再也没有力气反抗,苏婕已经粗暴地拽着她,把她在地上拖着前行,一步一步地离那里轰鸣声越近了……

    “苏婕!不要啊!”

    “救命啊,救命!”

    “救命……”

    沈璧君的喉咙都喊出来了血,可是除了死亡来得更近一些,似乎没有别的用处了。

    苏婕加快了自己的动作,直挺挺地面无表情地把沈璧君拖到了溶池边,一套动作极其得冷血和麻木。她回头看了看身边的溶池,里面火红的铁水翻滚着,就像随时会爆发喷涌的火山,把人吞进去大概是连声音都没有的吧。

    “别看了,这里是自动化工作的,没有什么工人可以救你的。”苏婕再看到沈璧君时,她睁大的双眼一眨也不眨了,像一个破碎的洋娃娃的,眼角的泪迹都干了,占着几根凌乱的头发,她已经不会挣扎了……

    “好了,慢走吧。”苏婕终于在最后一丝力气耗尽之前,把一动不动的沈璧君拉到池边,微笑着就放了手。

    放手的那一刻,她的整个世界从来都没有觉得如此轻松过,她像摘掉了长在身上多年的一个巨大的肿瘤一样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静静地欣赏着沈璧君脸上地表情从惊恐变成绝望,从睁大着求救的眼到慢慢地闭上,到离熔岩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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