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巧不巧……”江尤晃了神,对着电话那头自言自语,这次他的的确确没有听错,来的人就是沈星珩了。

    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难道是因为刚才走的两个人?还是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行踪……江尤在沈星珩即将到来之际竟然也会比小时候第一次在万人舞台上演讲还要紧张,整理完乱糟糟的头发又坐回沙发上,可是这样也总觉着不太自然,双手不停地在腿上摩挲过一会儿,就又开始坐立不安了……

    “叮铃——叮铃——” 门铃刚一响江尤几乎是一个箭步就冲到门口的,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将门打开,而是透过猫眼隐隐约约地看到了门外的那个人。

    他看到的沈星珩和三年前没什么太大的差别,还是这副高高瘦瘦眉清目秀的少年模样,那个人好像不会变一样,三年前他从南鹭岛离开,沈星珩就是那个样子的,目光里的清澈永远都像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的水波……可猫眼终归是太模糊了才让他无法好好看看那个人,更无法隔着一扇门去判断在沈星珩左眼下的一颗小小的常人不易察觉的痣。

    江尤终于还是把门打开了……这下也终于不用隔着这该死的门偷偷地观察他了。

    “沈……”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面前进来的人一把抱住了,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紧到隔着那个人厚厚的棉衣都能贴到他的心跳了……

    “沈星珩……我……我回来了。”江尤愣愣地把自己的手悬空在沈星珩背后的位置,几番都想搭上去,可犹豫过一阵还是停留在了原处。

    他不想这次也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给沈星珩希望,因为太害怕这希望只是虚无缥缈而已,所以即便回来也不敢轻易地回到南鹭岛去打扰他……最好的前车之鉴就是年少的他们,因为所谓的伟大的爱情冲昏了头脑,在最不适合的时候就贪婪地想要白头到老共度余生,其实谁都知道在那个二十出头的年纪,最多的就是誓言和无畏,最多的也是心酸和无奈…

    可江尤是喜欢沈星珩的,像喜欢另一个自己,把他嵌到骨子里的喜欢,即使沈星珩就是天上不可摘的月亮,他也会在月光洒过的地方筑满高墙,把每一寸的他都留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这样待了许久沈星珩才慢慢地冷静下来,他的手颤抖着缓缓地从江尤的身上放下来,也渐渐地把自己和江尤和分开。

    “沈星珩……”

    他和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一样,总是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江尤试探的语气也在得不到回应后变得越来越弱…

    难道每一次的敞开心扉都要这样告终吗?一个人试探另一个人闪躲,每一次都要这样没完没了的没有尽头吗……

    沈星珩忽然上前了一步,整个人都松了口气便舒心地笑了,弯弯的眼睛像谁唱过的歌里的一道桥,“江尤!你是真的江尤!”

    “星珩…你怎么了?”江尤有些吃惊,为何面前的沈星珩看起来傻傻愣愣的,好像他所有的知觉都很迟缓,迟缓到他们仿佛已经分开几个世纪的距离。

    他的心却已经被沈星珩给融化的透彻了。

    “之前有个骗子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他骗我说他也是江尤,”沈星珩言语间情绪很激动,他照着面前的江尤比划那个人的高矮胖瘦,眼里闪烁的真切的光就好像那个人现在就站在他们的面前一样,“他还说要带我的,不过我没有走!真的你要相信我,我那个时候没有要和他走的意思,是因为他和你长得太像了,实在太像了……我又…我又太想你了,所以才……”

    “我相信你,星珩我当然相信你啊!”江尤看着这个样子的沈星珩,心疼到快要窒息了,他攥紧了拳头还是没有忍住就上前抱住了他。

    江尤抱着怀里的那份温暖,他只想乞求,这次一定请让他弥补沈星珩,不管让他做什么付出什么代价,反正他是一刻也不能再等了。

    这个世界最值得庆幸的事并不是两个人相互喜欢,也不是过了很多年两个人依旧相互喜欢,而是错过了很多年两个人依旧相互喜欢,而喜欢在经过漫长时间的发酵催化之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变成了爱。

    徐斯南和孟连熹的见面,在目前这个形势里显得格外引人注意,更何况徐斯南选的见面地点还是全城最贵的餐厅。

    他穿得和以前在徐家做少爷的时候一样规整气派,刚去疗养院看过徐老爷子就过来赴宴了,被侍者引进门一眼看过去坐在客人席位的孟连熹似乎已经等得很有些耐烦了。

    “哟,徐少爷日子过得不错嘛,”孟连熹不禁想给走过来的徐少爷一阵埋汰,她一向很会反客为主,徐斯南只是进了门还未入座她就先喝起了香槟,等她放下酒杯在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徐斯南,就又忍不住咋舌了,“西装是意大利定制的吧,连领带都是CANALI的,这鞋子呢虽说是去年款,不过也是法国的吧……你这身行头花了不少吧?”

    孟连熹最讨厌谁在和她谈工作的时候穿得跟相亲一样正式,看起来呆板又无趣,她生怕对面的人忍不住下一刻就要跟她讨论婚房买几环,孩子生几胎……难道男人步入中年的时候就都是这个样子,连曾经那个清爽明朗的徐斯南都未能幸免?

    “孟小姐来得挺早啊。”徐斯南对于孟连熹刚才的那一番言论只是一笑而过,他招了招手,服务员就立马过来了。

    “徐先生,请问是现在上菜吗?”

    “去准备吧。”

    “好的,二位稍等。”

    “这里的鹅肝非常地道,是特地请正宗的法国大厨做的,你一定要尝尝。”徐斯南脸上的微笑还是依旧饱满得很,只是意味总是觉得有那么些说不明道不清。

    孟连熹的心里不知道已经翻了多少次白眼了,她保持着优雅的微笑不把自己是这里会员的事说出来,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了。”

    她只是不明白徐斯南离开的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他改变成这个样子,说到底也不是她清高,而是他身上实在太世俗。

    “徐斯南,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一个挂满奢侈品的圣诞树?”孟连熹还是忍不住皱着眉头发问了,这句是出于朋友的角度她才发问的,话是难听了点,可也不妨去想做她是在关心他这几年的处境。

    徐斯南依旧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他的处境,孟连熹当然不了解……

    记得离开的那天的火车,是他熬了好几夜买来的半价车票,还出了点意外不小心买错了地方,就这样他没有去想去的南方而是被列车带去了完全相反的北方,那也就是他命运转折的开始。

    刚到目的地的那几天,他的身上没有一分钱,以至于连着好几天都没有吃上一口热乎的东西。北方真的好冷,那是那里最让徐斯南无法忘记的,他每天都伸出冻得红肿的双手在大街上给来来往往的行人塞着传单……徐斯南每次望着天空都不知道哪一朵云会飘到南方变成雨滴呀,那片会留下来变成雪花。

    那些日子他已经很努力地克制自己去忘记原本的身份和原来的锦衣玉食的生活,因为他亲手选择了自由,即便再难也只能是熬下去。

    “穷怕了。”

    孟连熹正喝着香槟听到徐斯南说了这句话险些呛到,她不可思议地望着对面坐着的徐斯南,怎么都不会想到说出这三个字的人会是他。

    “很可笑吧。”徐斯南能理解孟连熹的这个反应,换做任何一个熟人也都会是这个反应的吧,他自嘲地笑了笑,拿起自己那杯香槟抿了一口,又继续道,“你肯定在想,我也会有今天啊。我自己都这么想啊,我也会有今天,只是后悔自己为什么现在才开始觉得自己以前追求的那些自由都是狗屁,现在看来只有挣得盆满钵满,让那些人在你面前低三下四的,那才是绝对的自由!”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腥红了眼,仿佛所受过的屈辱到现在都历历在目。

    “你走才差不多四个月,你又为什么会得到江岭环球那个代理人的赏识啊?”比起他的苦难,孟连熹更感兴趣的还是徐斯南如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能让那么大的财团为他买了苟延残喘的徐氏。

    “你说江尤?”

    “他不是叫江其吗?”孟连熹终于明白为什么沈璧君也会觉得奇怪了,原来沈璧君和他们也认识。

    “他是为了掩人耳目才用得妹妹的名字的。”他看起来和江尤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这背后的事,当然值得一说。

    徐斯南是在一次偶然的职场竞赛中获得去江岭面试的机会的,他本身就是受过极好教育的优秀人才,几轮面试一过,很快他就脱颖而出由江尤亲自面试。不用说也知道他的表现是非常精彩的,当场就被江尤钦点为经理,这在江岭可是史无前例的。

    进入江岭以后,徐斯南的工作能力也是非常强的,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很多老员工老高层甚至轻而易举地就被赶超了,更难得的是江尤对他的信任是任何人都没有的。

    “江尤是一个很好的人。”徐斯南讲完那些事,就不禁地想要感叹,江尤可是他这辈子最应该感谢的人也是最不能忘记的人。

    孟连熹也看得出,他的确是很感谢江尤,“你最应该感谢的不还是自己的努力吗?”

    “我之前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徐家给我的,都是爷爷给我的,更何况我在江岭也知道了爷爷当时不是真的对我那么狠心,而只是想保护我,我就更不能让徐氏被卖掉了。”徐斯南终于变得柔和了许多,像一只受伤的猫窝在自己的座位上,好生的惹人怜爱。

    “不对啊……”当孟连熹发现自己已经深信不疑的时候才察觉这之中的不对劲,“我们是竞争对手,虽然我现在没得到徐氏,但是你们也没有完全收回徐氏的,我干嘛要坐在这里听你讲述你悲惨的故事啊?”

    要是不和徐斯南涉及利益冲突的话,孟连熹估计都会因为了这番话帮着他重振徐氏了……这下呢,怎么看怎么都像一个圈套。

    “徐先生孟小姐,这是二位的鹅肝。”

    在质问的最沸点,终于是来了服务员替徐斯南解了围。

    他笑了笑,恰当地转移了话题,“尝尝吧。”

    “徐斯南你等着,下套都下到我头上了!”孟连熹也并不在追究,这次就当吃人嘴软好了。

    她会这样,也是因为在她的心里她是愿意相信徐斯南的话的。

    其实徐斯南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她,那就是江尤喜欢的是男人,那也是徐斯南面对的最大的非议,因为他的空降和一副天生的皮囊,那些不甘心被取代的老员工就恶意揣测他们的关系,在公司里到处散播谣言,让他避无可避,也不想连累了江尤,最终才决定求江尤帮忙买下徐氏作为江岭的一个分点,因为他也太累了,累到想立刻就离开江岭了。

    徐斯南不愿意说这些和江尤有关的非议,更是知道江尤所有的事情,包括他经常挂在嘴边的沈星珩,他都知道。

    爱是没有错的。

    沈璧君和温羡从江尤家离开后,就灰溜溜地逃到一个他们自己都没有来过的地方,这里的小巷很长很窄,被来来往往的人塞得满满实在的。沈璧君闯入巷口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她还在愣神间温羡就已经牵着她的手了。

    “走吧!”

    “嗯?”

    “带你去散散心,你看这里多美好。”

    是啊,这里多美好,人潮拥挤,所以沈璧君不得不一直贴着温羡,不得不一直感受来自他的保护,这里美好到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欢笑和热闹,美好到一抬头,看着的就是最爱的人,那个让你忘了所有烦恼的人,那个可以没理由无条件把快乐暂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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