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千智哑了喉舌。

    真是贪多嚼不烂!这话于他,于万世明皆是如此!如今这话要是圆不过去,他就是想替万世明背锅也背不了了。

    任千智面色变了又变,终于稳定下来。“我母亲之事,是我胡说的。你就是翻遍了益生堂的档案也查不到。”

    韩聚一拍惊堂木,“大胆狂徒!竟然连本官都敢骗!”

    “大人,我与益生堂的东家确实有仇,却不是因我母亲之事,而是因为我父亲。此事不便言明。”

    “公堂之上,又何不便言明的?说!”

    既得允许,任千智开口道:“新帝初登基的那一年,柳澄江案牵连甚广。我父亲便是被云进同拖下水的。而这个云树,正是云进同之子,我自然是无论如何都想要毁了他!”

    云树的父亲云进同之事,万世明也有探查,而任千智的父亲确实也因当时那个案子进了大狱没能再出来。

    云进同有没有供出任千智的父亲,韩聚最清楚!

    云树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惊讶:万世明竟然没有告诉任千智她的女子身份!这个任千智竟然敢当着韩聚的面说这样的话!但就冲着他这样攀诬父亲,必得让他付出代价!

    韩聚拍下惊堂木,“柳澄江一案已盖棺定论,是非恩怨圣上已定出曲直,禁止再无理取闹。益生堂一案,本官正式宣判:任千智作为本案主谋,恶意替换有毒药物构陷益生堂,终致人死命,秋后问斩!万家绸缎庄两个伙计万安、万全虽是受人指使,但行不轨之事证据确凿且供认不讳,刑五年,流放两千里。死者杨方氏终究是吃了益生堂的药而殒命,益生堂对自身药物检查不力,退还医药费,赔杨继丧葬费两百两。万世明对门客管教不力,赔杨继银一千两以助杨继抚养子女。退堂!”

    那些揪着任千智来京兆尹的汉子见任千智已经被判了秋后问斩之刑,也不再与他纠缠,直接就溜了。

    围观的众人散去。

    云树扶膝起身,让林掌柜与方大夫都回去调息一番,将所有的药物彻底清查一遍后,再开门做生意。

    向廖廷越道:“你先回去吧,等我这边的事忙完了,我会去驿馆找你的。”

    又向卓渊道:“卓大爷,你也回去吧,我这里还有别的事,没法带你去玩了。”

    卓渊见云树一脸疲惫,也不再跟他做口舌之争,“那你若需要帮忙,一定要去找我啊!”

    云树点头,卓渊才带人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万世明眼看着衙役将任千智押走,任千智只对他说了一句,“照顾好我母亲,就说我外出游学去了。”

    云树斜了他两人一眼,他两人也看了看云树,眼中却各有各的情绪。

    唐昭遇走了过来。“树儿!”

    云树回身,“唐典御好!”

    “你怎么不叫二叔了?当年你可是跟安盛一块叫我二叔的。”唐昭遇慈笑道。

    云树恭谨道:“那是云树年幼不懂事。云树一介商贾,若是与唐典御攀上二叔的关系,怕影响唐典御的官声。”

    “你这孩子倒是比安盛出息多了。”

    “唐典御过誉了,云树愧不敢当。”

    唐典御没再坚持什么,淡笑道:“你义父呢?”

    “我义父还在济阳,没有回来。”

    唐昭遇走近云树轻声道:“为什么维翰让我帮你,却不想让你知道呢?”

    云树一愣,“云树不知。”

    唐昭遇笑笑,“你们这些孩子啊,不知道都在想什么。”说完也走出了大堂。

    云树对云宝招招手,云宝快步走过来。

    “你去大牢里,安排下任千智的杀威棍。不管花多少银子,我只要他皮开肉绽痛不欲生,却不要他性命。未免万世明从中插手,要立即执行!”

    “是爷,我这就去。”

    云树走出大堂的时候,众人都已散去,只有云家之人在门外候着她。云树正要上马,却觉好像少了个人。

    “江雨眠呢?”

    “没见着啊。”众人道。

    忽然一个眼尖的,“那是吗?”

    大堂外的墙根下,江雨眠抱膝蹲坐着,头埋在膝上。

    云树走了过去,见他有些微微的颤抖,轻轻拍了下他的肩,“你怎么了?”

    江雨眠惊得胳膊一挥,毫无防备的云树差点被他推坐到地上,又被他伸手抓住,稳住身形。

    从江雨眠微微抬起的眸中,云树看到一片惊恐与怨恨,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云树轻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我,我,我见到他了。”江雨眠头也不敢抬,有些语无伦次。

    “谁?见到了谁?”云树不明所以。

    “在扬州,扬州的那个人,他,他在这里。”江雨眠痛苦道。

    云树看看不远处的衙役向他们投来疑惑的目光,对孟管家招招手,“去租辆马车来。”

    云树拍拍江雨眠的肩,“不要怕,有云爷在呢。”

    马车租来后,江雨眠被迫害后遗症发作,腿软的走不好路,云树扶他上车。

    江雨眠惊恐不安的坐在马车上。

    云树看他的样子,忽然有些心疼,伸出手,按在江雨眠的手背上,“跟云爷说说,那个人是谁?”

    江雨眠犹豫了一会儿,咬咬牙,终于开口道:“就是那个叫万世明的。”

    “他?”云树吃了一惊。

    她虽然知道万世明有那样的癖好,可他怎么会跑到扬州?是了,万安堂在扬州也有分店,而且时间上比益生堂早多了。

    “你确定没认错人?”

    江雨眠连连摇头,“没有,就是他。我,我。。。”

    江雨眠没法形容,没法述说。当初他硬着性子抗了下来,如今几年过去了,他反倒有些不敢面对了。或许是当你以为噩梦已经醒了,却忽然发现噩梦就在身边,随时都可以再度将自己卷进去,再度碾压一遍!

    云树握住他颤抖的手,“别怕,有我在,这件事交给我,我会让他还回来的。”

    云树微微凝眉出神:她知道韩聚是个收银子的,却只给他证据,当证据让万世明搂不住的时候,万世明肯定会出银子买平安,她就可以借机以韩聚断案不公为由,将案子推到大理寺复审,兼审韩聚受贿之事。借着卓静亭这个新贵的名头,或许可以对万世明和韩聚来个一箭双雕!

    谁承想,任千智,还真是个不怕死的,竟然掉脑袋的事都敢替万世明顶了!偏偏他还提起朝中禁谈的话题,让本来可以翻转的案情硬是被压下去。他用起计谋来,也是有一定水平的。或许,去见见他!

    正想着,忽然觉得肩头一重,颈间一暖,一扭头发现江雨眠歪在了她的肩上。“你在做什么?快坐好。”

    “对不起,我又让你操心了,我刚才的样子太丢人了。我以后一定改。”

    “你现在的样子更丢人!快坐好!”云树颠颠肩头。

    江雨眠不起身,呢喃道:“云爷待我这样好,我以身相许,好不好?”

    “怎么又提这个?”

    “天地那么大,只有云爷是真的对我好。”

    “你有没有想过,我救你是举手之劳,解决万世明不单单是为了你,也是我自己要做的事。”

    江雨眠愣了愣,坚持道:“我只知道,你是对我好的。我就想一直待在你身边。”

    云树抬手挑起江雨眠的下巴,“你不怕我是像万世明一样的人?”

    江雨眠被云树这样的举动撩的面颊绯红,眼睛润的像是要滴水。“你跟他不一样。”

    “因为我是女子?”

    “不,你的心和他不一样。”

    “或许我的心更狠、更坏呢?”

    “那也是你!”

    云树松了手,垂头道:“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我是会变的,或许以后,连我都不认识自己。”说完,吐了口气,仰脸正要说话,脸颊却蹭过江雨眠的唇。这可比在承欢阁被红玉亲要命多了,云树的脸腾的红了起来。

    江雨眠也是一愣,而后柔声道:“我就说你与万世明不是一样的人。”

    回过神的云树推开他,自己往另一边挪过去,“晚上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江雨眠乖顺道:“好。”

    云树挪到另一边依然觉得马车内燥热不堪,如坐针毡,她叫停车,正要挑帘子下车骑马,却被江雨眠抓住腕子,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不知道你的脸都红透了吗?你这样下去,他们会怎么想?”

    微微的气息吹倒云树的耳间,云树的燥热又增了一分,一把推开江雨眠,故意沉声道:“没事,走吧。”

    马车又开动,江雨眠窝在马车的一角,唇边噙着笑意,望着云树。

    云树瞪他一眼,“不许看我!”

    江雨眠乖顺的垂下睫毛,“好。”

    “不许笑!”

    “好。”

    云树犹不解恨,“下车去!”

    江雨眠猛地睁开眼睛,冲过来抱住云树的手臂,恳求道:“不要让我下去,我怕会遇到万世明。”

    云树抬手成掌,冲江雨眠白皙的脸晃了晃,江雨眠眯着眼睛没看到。云树还是没能下手,垂下手,努力冷声道:“坐回去!以后不许再离我这么近,更不许再抱我的手臂!”

    江雨眠小心的试探,“我要是再犯呢?”

    “不要逼我对你动手!”云树恨恨道。

    江雨眠心中一凉,松开云树的手臂,瑟瑟缩缩的退回角落,再没有看云树一眼,可他面上的表情让云树觉得自己像是对他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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