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滴溜溜地乱转了两下,孟庆心知此时并不是浪费唇舌的时候,因为还有那名妇人在旁虎视眈眈,一不留神,便会坠入生死的轮回边缘,永世不得超生。

    “这位青楼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之前你还说找上自己的是一个蒙面的陌生人,怎么如今反口速度如此之快,不觉得有些太儿戏了吗?”冷静下来的孟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是一转头,直接看向名了妇人,冷冷地勾起唇角,头脑清晰,直接出言质问道。

    然而,无论是他多么的沉着与冷静,却也忽略了青楼女子迎来送往的功夫,浸润在那种烟花之地多年,她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什么样的突发状况没有遇到过。

    只见妇人抬起头,一脸的悔过与苦涩之情,眸光流转,没有看向孟庆,却是直接将目光投向了皇后娘娘。

    潸然泪下,她悲怆地哭泣道:“皇后娘娘明鉴呀,先前我之所以不敢明言,那是因为他们有权有势,即便我能安然的回去,事后也绝不会放过我的,先前那名血溅当场的男子的下场,便将是我最真实的映照呀!”

    娇柔之中却又略带惊恐的声音,在空中盘旋不已,久久挥散不去。惋笑如眸光攒动,余光不可察觉地扫了一眼,只见妇人一脸的真诚与无奈之色,话音未落,头却已经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哎......惋笑如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这般说辞,有理有据,简直就是天衣无缝,如果不是自己已经知道了内情,恐怕早就已经信以为真了。

    思及至此,惋笑如不坏好意的眸光,似有似无地扫向了孟庆与高强二人,只见他俩均是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如若仔细观 察,甚至还会发现,二人的肩膀竟以轻不可查之势微微的颤抖着,如果孟庆不能拿出强有力的证据出来反驳,那便怕是无力回天了。

    “如今你二人还有何辩驳之言?”皇后娘娘凤眸流转,重重地一挑眼帘,冷冷地望着二人,没有任何的迟疑,毫无温度的言语转瞬便溢出了唇边,“来人呀,将这二人押入死牢,听候发落!”

    宣判之词当机立下,孟庆瞳孔猛缩,脸色苍白不已,神情骇然惊恐。然而却未能给他二人过多可以反应的时间,四名带刀侍卫,脸上带着肃萧之气,踏着沉重的步伐,毅然决然地朝二人走了过来。

    “不!皇后娘娘,我们是冤枉的,是冤枉的呀!”反应过来后的孟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声,抻着脖子,额头上爆出了条条的青筋。然而那属于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绝望吼叫,却被彻底的给忽视了。

    四名带刀侍卫面上没有丝毫的动容,大步来到跟前,一左一右,分别锁住了两人的胳膊,力量之大,任凭二人是如何的挣扎不已,都没有一丝一毫地松懈,而后直接毫不客气地拖着二人朝大门口走去。

    声声嘶吼,阵阵含冤,那在地上被无情拖拉之后,所留下的条条划痕,恰到好处的彰显出此刻它所属主人的不甘与愤怒,渐行渐远,惊扰了一地的纷繁的落叶,纷纷落下。

    惋笑如抬眸,目送着这二人的背影彻底地消失在视线中,神色未明,只是眸光微微闪动了几下之后,便又恢复了平静,冤枉吗?自从和黄湘狼狈为奸之际,恐怕这冤枉二字便早已经在二人的世界里被抹除掉了吧!

    死牢是什么地方,顾名思义,就是看押死刑犯的地方,只要是进去了,那就相当于一脚迈进了鬼门关里,除却之外,便是早死与晚死的区别了,这孟庆与高强二人,如若再相见,怕是得来生了。

    “哼!真是朝廷的蛀虫,枉费朝堂人力物力如此的大力栽培一场!”每年供职官员的选拔,都是要经过层层筛选的,也难怪皇后娘娘会愁云惨淡,如此的心生感慨。

    闻言,惋笑如转过头来,收回了视线,转却看向了皇后娘娘,只见她鄙夷地一扬眉角,却是将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了妇人的身上,眸光阴晴不定,惋笑如只是略略一扫,便已然猜测出了,皇后娘娘定是在考虑与纠结,该如何处置这名青楼女子更为恰当。

    “皇后娘娘,都是笑如不好,三番四次让您跟着操心了!”惋笑如的神情翻涌,突然哽咽的说道,只是瞬间便将皇后娘娘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哎,笑如,这怎么能怪你呢!”皇后娘娘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望着惋笑如的目光中充满了疼惜之意,但只是瞬息之后,声音中却步上了一层寒意,冷冷的道,“只是总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心思阴毒,总想多生事端罢了!”

    虽然此事的阴谋并没有证据指向黄湘,说是她指使安排的,但聪明如皇后娘娘,又怎么可能猜测不出这其中的关键人物。

    话落之后,惋笑如不置可否,眸光闪烁了两下之后,又继续道:“娘娘心慈仁善,如今却见了血腥,料想娘娘肯定是于心不忍,笑如斗胆,想向娘娘求一个恩典,这女子也是苦命之人,受命运的嘲弄,恐怕更多的是身不由己吧!”

    惋笑如一言九鼎,既然这妇人随了自己的心愿,如今事了,自己肯定会按照约定履行先前的诺言,保她一命。

    此番说辞只是惋笑如随心有感而发罢了,但却不曾想,字字句句全都说到了妇人的心坎之上,那多年的苦楚与辛酸,在那一刻,得以被窥见,却如洪水泄堤一般蜂拥而出,溢了一地的哀伤。

    惋笑如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只见妇人的神情愣怔,眼神中痛苦的哀色翻涌不定,瞳孔抽搐,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她死死地抿着嘴唇,行行清泪顺着脸颊一滴接着一滴,不停地滚落了下来,此番真情流露,直叫人看了心生不忍。

    同是天涯苦命的无依之人,除却利益的交易,此时的惋笑如竟真的对她滋生出几分的同情之心来。

    “娘娘,就此放她离去吧……”本来还想了很多冠冕堂皇的说辞,然而却在这种哀伤的氛围之中,千言万语,最终却被惋笑如化作了这么一句简简单单,但却是发自内心的一句话语。

    话落,皇后娘娘深深地瞅了一眼那名妇人,相顾无言,良久之后,终是摆了摆手,叹道:“罢了,既然笑如都出面为你求情,那本宫便也就不为难你了,不过记住,下次切不可为了点微薄的钱财便泯灭了良知,知道了吗?”

    或许是那妇人伤心的样子也惹得了皇后娘娘的动容,皇后娘娘不仅宽恕了她,居然还破天荒的说了几句由衷的箴言。

    “谢皇后娘娘恩典!”妇人满脸的泪痕,声音中带着一股令人心酸的哽咽,跪坐着,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嗯!”皇后娘娘满意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又道,“你且去吧!”

    闻言,妇人浑身一颤,随即心头一喜,她不仅成功的保住了性命,并且没有受到任何的责罚,全身而退,而这些全都是惋笑如的功劳。

    惋笑如静静地看着那妇人,只见她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头之后,这才缓缓地站起身来,低眉顺耳,恭敬地向后退去,然而却在转身之际,妇人却突然抬起了头,充满感激地望了惋笑如一眼。

    惋笑如一愣,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竟下意识绽放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来,而后冲着妇人充满善意的点了点头,那绝色的面容上,带着一抹真诚的淡然,全然没有妇人平时所见的那些贵族公子小姐,在看到她时,那种不屑与鄙夷的神情。

    妇人心头一动,鼻子一酸,眼泪险些再次彪溢了出来,神情上有些略微的失态,心神不宁之际,妇人脚下突然加快了速度,仓皇而去。

    当时只因惋笑如的善念一闪,便与这名青楼女子在今后的一段日子里,结下几许的不解之缘,以至于到最后,苦苦纠缠,不知道是所谓的缘,还是解不开的孽!

    而与此同时,皇后娘娘也抬起了头,深邃的眸光一瞬不瞬地盯视在妇人离去的背影上,而此时她的注意力,却意不在妇人的本身,而是在当时洒落到她身上的那杯茶渍上。

    已经失去水分的茶叶,经风一吹,原本就枯黄的叶子,此时更加的焦黄了几分,四周的叶齿无精打采地蜷缩着,蔫蔫地粘在妇人的衣服上,看上去毫无生机。

    皇后娘娘眯了眯眸,只是略略地扫了一眼,见惯了奇珍异宝,眼神毒辣的她,轻易便判定出,这茶叶的品阶极差,恐怕即便是官员家中略微受宠的妾氏,也是不屑去享用这种烂茶的。

    可如今却活生生地出现在了相府唯一嫡女的房里,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之前惋笑如还特意嘱咐过要给自己上最好的清茶,可如今这最好的清茶,却也是这最次的下等货,可想而知,惋笑如在这府里过的是怎样悲惨的日子!

    宠妾灭妻,这成何体统?思及至此,皇后娘娘顿生不悦,眸光突然扫向了惋天雄,语气怪异,似笑非笑的道:“惋国相,圣上近日来是没有给你发放俸禄吗?”

    “啥?”突然被点名,惋天雄顿时一愣,下意识抬起头,愣怔地望着皇后娘娘,但转瞬之后他便回过神来,虽然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但还是赶忙下意识的回答道,“皇后娘娘说笑了,我朝圣主雄韬伟略,仁慈宽厚,对待下官极好,又怎么会出现克扣俸禄之事?”

    “哦?那既然如此,可是相府遇到了什么难处,才导致生活上略有拮据?”闻言,皇后娘娘轻轻地点了点头,凤眉一扬,却又继续问了一句。

    而惋天雄恭敬地低垂着首,眉宇间登时弥漫上了一抹狐疑之色,不知皇后娘娘如此一问究竟是为何,相府的生活拮据吗?单是这府内富丽堂皇的建筑装饰,便可以瞧出,堂堂的相府财力雄厚。

    当然,这衰败的绾云阁除外,突然惋天雄瞳孔猛缩了两下,一想到这,他似乎是明白了皇后娘娘的意图,随即眸光不自然的闪烁了两下,惋天雄尴尬的道:“呵呵,皇后娘娘就不要拿老臣打趣了!”

    “那就是因为惋国相宠妾灭妻,在你的纵容之下,所以才致使嫡女的院落在相府里,最为衰败,吃穿用度,却连你的这些卑贱的妾氏都不如!”皇后娘娘眸色一沉,语气中隐隐带着怒意,大力的一拍桌面,并不准备就此放过惋天雄,“成何体统?惋国相,你可知罪?”

    话落之后,惋天雄浑身一震,低着头,赶忙惶恐的道:“老臣知错,老臣平时日理万机,心系国家大事,在家宅琐事上倒是有些疏忽了,是老臣粗心大意,皇后娘娘教训的极是。”

    惋天雄苦涩的动了动唇,被皇后娘娘当众训斥,这张老脸隐隐有些挂不住了。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随便找了一个说辞,想草草的应付过去,而心中却是对惋笑如这个扫把星反而更加的不满了。

    而旁边的惋笑如,则是微微抬起头,余光恰好扫到了惋天雄眼里的神情变化,不由得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哼,疏忽?”皇后娘娘眸光流转,翻了翻白眼,嫡脉在府中是何等神圣的存在,如果不是惋天雄的刻意纵容,更有甚者,也许就是他的直接受意。

    否则,这贱婢与下人们又有几个狗胆敢任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到这种明目张胆的地步,肆意打压惋笑如这唯一的嫡脉之嗣?

    皇后娘娘冷哼一声,胸中气血翻腾,冷冷地一拂长袖,而后负手而立。

    她心中虽然非常的不悦,但是惋天雄毕竟是一国之相,在这件事上,她只能多加斥责,但却不能有任何具体的行动。

    见先前埋的暗线已经发挥作用了,惋笑如不由得好笑地扫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惋天雄,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

    这次的目标并不是想让皇后娘娘斥责惋天雄几句,又或者是让皇后娘娘知道自己的窘境,借以改变生活这么简单,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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