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显众目睽睽之下就给太子撅了,众大臣本也没什么丢了脸面之说,也就半酸一句恶人自有恶人磨。

    可玉衡帝来这一手是真给谢显长脸,从宫里一道架着皇家御用的牛车招摇过市,有心人不得又在心里重新惦量惦量谢显在皇帝心里的位置。

    以及,想要易储的决心。

    “尚书受委屈了,父皇命小王来看看尚书。”

    谢显:“哪里,不过是为皇上办事,谈不上受不受委屈。”如果新安王脸上不是笑意盎然,八颗小白牙灿灿的闪着光,他多少会当真的听听。

    什么委不委屈,他这里对太子打响第一炮,新安王是乐见其成的。

    毕竟太子那里不动如山,皇帝急,新安王更急,可新安王不敢动。就怕一动让太子一系抓住把柄,最主要的是他想动也得能动得了。

    太子那是当了好几年的太子,背后还有王家撑腰,东宫还有各种利益交缠的属官,拼了命的想要扶太子上位。

    他个新安王有什么?

    王府的属官和太子可不一样,从职能上就天差地别。

    太子是未来的皇帝,所有的属官那是按照三省六部的缩小版配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他新安王能指望的也就是皇帝了。

    他一个在建康城皇帝眼皮子底下的皇子连个死士都没有。便是有,其实也不敢用。一旦兄弟相残的事浮上面来,皇帝就能先灭了他。

    所以今日谢显当面硬刚太子,把太子逼到当场动了手,心里最得意的就属新安王。

    以前一心想收拢谢显为已所用,谢显倒是应了,可是一直以来走的都是阳谋,在朝堂上方方面面的挤兑太子一脉,王家势力。

    明显是明显,可王家沉得住气,你打我跑,你追我躲,有了皇帝的助力,人家王家学乖了,温驯的兔子一样。

    行的就是一个拖字诀。

    终于打乱了太子的阵脚,要不是当时有那么多大臣在,皇帝眼睁睁瞅着,新安王小舌头都要乐出来了。

    其实,这才是谢显效力于他最可歌可泣的一笔。

    父皇重用谢显,不是光看脸,人家有才又有脑,不只深谙阳谋,阴谋也玩儿得转。

    “今日小王算是见识了尚书的计谋,尚书果然不负父皇看重。能有尚书相助,小王大业可成!”激动的眼都红了。

    “六大王严重。”谢显苦笑摇头,不敢受他这等赞誉。

    “其实也是误打误撞,不敢担六大王如此夸赞。近来太子一系韬光养晦,凡事不出头,我便是想替六大王出头,也找不到恰当时机。若说这一次还真要归功于孙胜。”他道:“此人平日行事还算谨慎,只这一次中饱私囊,以次充好,料想只是个把儿时辰的御览台,并不如何上心,所以才有此事故。”

    “我也是将东宫之人事都熟记于心,是以孙胜事件一出,我才能即刻借力打力,拉出隐在后面的太子。”

    “功劳却算不上。”

    承认他用阴谋逼草包太子出头,他是不会承认的。

    伴君如伴虎,新安王现在看来是彬彬有礼,上赶着要跟他栓一根绳上,谁知道他日后登基为帝是个什么德行?

    阴谋之所以称之为阴谋,那就是见不得光,和你摊台面上谈,以后那都是小辫子。

    他既然能用阴谋诡计将太子拉下马,万一有一天会不会把他也拉下马?

    新安王现在有多感激他,将来就会有多少忌惮他。

    不管他信不信,谢显是不会承认就是了。

    “不管怎样,我都要感谢尚书的。”新安王笑眯眯,自打刘贵妃死后,他就很少笑的这么真心了。

    能和谢显说这句话,算是已经相当坦诚。也相当有心计,当谢显是他心腹谋臣一般,没拐些个弯弯绕绕,说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

    “父皇的意思是来让我安抚尚书,太子无礼,父皇已经斥责,并罚他在东宫思过。只是,能者多劳,孙胜这里面的事父皇的意思是还要尚书和郗尚书一齐来查,一查到底。”

    不是一查到底,是让他得罪人得罪到底,揪出萝卜带出泥,顶好直接将太子给揪出来拉下马。还防着郗家随时倒戈太子一方,让他加进去也是监督郗家。

    谁要说这对父子不像,他谢显第一个不依。

    一样的算计人心,一样深的城府。

    “皇上下令,显敢不遵命?”谢显并未推脱。

    他都向太子捅了第一刀,没道理不乘胜追击,落井下个石。

    他是吏部尚书,官员任免也归他管,皇帝这一出倒也不全是心血来潮,师出无名。

    “那么,尚书随小王走一趟?”新安王拱手一礼。

    谢显微微一笑,算是应了。回去换了常服便与新安王并肩往外走,突然间谢显放慢了脚步。

    新安王疑惑地望过去。

    却听谢显道:“太子侧妃嫡兄孙胜犯事,以致皇上御体险些受伤,这……并非值得高兴之事。”

    新安王一怔,突然间明白过来了,满面羞愧之色。

    谢显说这话绝不是假仁假义,这分明是在提醒他喜形于色未免外露,当着谢显的面还好,两人是一根绳上栓定的蚂蚱,谁也跑不了。

    可这要是落外人眼里,可说的就多了。

    新安王正色道谢:“亏得尚书提醒,是小王大意了。”

    谢显淡淡一笑,十三四岁的小郎,能做到新安王这般已经不简单了。和他是比不了,可太子都十七八了,整天跟个炸毛的猴子似的,还真没新安王有定力。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就见门外几个小厮慌慌张张抬进来了一个人。

    仔细一看,却是谢家二爷。

    “二叔是怎么了?”谢显忙上前问道。

    谢二爷眉头紧皱,嘴上却道:“不碍的,下车的时候没看好,一下子崴道了脚。你有事,自去忙吧。”

    紧跟着向新安王致歉,被几个小厮抬着,实在不便请安。

    新安王自是好言安慰,只问请了医生没有。

    谢显见谢二爷被几个小厮抬着的也不甚舒服,便也不耽搁,自与新安王领差办事去了:“回来我去看二叔。”

    谢二爷点点头,两方人错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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