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芊艾看爸爸的脸色微有好转,惊喜无比,带着眼泪笑了起来:“爸爸,我就说了你不会有事的,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小艾……你别……说话……听……爸爸说……”苏呈庆的声音依然是弱如蚊蝇,却又无比的清晰。

    苏芊艾忙不迭地点点头,等着爸爸说话。

    “爸爸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爸爸去后……你要和亦宁……好好相处……让程伯伯……做主……把婚事……办了。爸爸死后……才能……瞑目……”苏呈庆一口气说完这么多的话,开始闭上眼睛急剧喘息起来。

    早已泣不成声的苏芊艾,吓坏了,连忙晃着他的手,哭喊着:“爸爸,你不要说这样的话,爸爸你醒醒,你不要睡啊!”

    这时苏呈庆又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眼含尽是不舍之意:“小艾……听话……只有亦宁……才能……给你幸福……相信……爸爸……”

    眉头紧蹙的苏呈庆似乎有好多话想说,奈何体力有限,说到这里,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让人看着特别地揪心,仿佛下一口气可能就接不上来了。

    “爸爸,你不要说话,你好好养着身体,我去喊医生来!”苏芊艾将爸爸的手放下,就要对着外面大喊。

    “小艾!”苏呈庆突然加重了语气,只是喊过之后,喘息声就更大了,“别……喊……让我……看看……你……”

    苏呈庆使劲抬起右手,苏芊艾连忙上前接住,将他的手抚到了自己的脸颊之上,又开始哭了起来:“爸爸对不起,都是小艾把你害成这样,是小艾的错,是小艾不听话。”

    “小艾……不许……这样想……”苏呈庆努力将自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是想将女儿的样子深深地刻入到脑海之中,喘过一回气后,又接着说道,“不要信……你妈……找……亦宁……”

    “小艾……”苏呈庆再一次轻呼着女儿的名字,眼底满是怜爱以及疼惜,只是再也说不出更多的话来,手指动了动,轻轻地在女儿脸上摩挲着,终于无力地滑了下来,嘴里喊了声,“陵陵……我……”

    一个“我”字的声音还没发出来,一颗晶莹地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带着万分的不舍,深深地望了一眼女儿,眼中的光芒便瞬间暗淡。

    “爸爸——爸爸——”

    看着苏呈庆渐渐闭上眼睛,苏芊艾没有等到他再次睁开眼,她终于发现爸爸那张脸已经毫无了生气,愣过数十秒后,她才发了疯似的伏在了苏呈庆的身上,拼命地摇晃着他的身体,歇斯底里里哭喊着。

    门外,苏寒与程亦宁等人听到里面的动静,都连忙冲了进来。

    几个医生再次启动急救的动作,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无声地宣布着病人的死亡。

    “医生,你们不要走,你们再试一下,救救我爸爸,救救我爸爸啊!”苏芊艾看着退至一边的医生,扑了上去,拉着其中一个就往病床边拽。

    “对不起小姐,我们已经尽力了。”医生无可奈何地望着苏芊艾。

    “什么尽力了,你们现在都还没有救!你们摸摸,我爸爸的身体还是热的,还有温度,有温度就没有死啊!”苏芊艾不依不饶地拉着医生不放手。

    英若敏坐在苏呈庆的身边,只是默默地流泪,并没有大声号啕,也不理会苏芊艾的举动。

    苏寒站在妈妈身边,脸色也是苍白一片,却没有流眼泪,也没有去拉妹妹,而是一直扶着妈妈。

    程亦宁上前去抱住苏芊艾:“小艾,你冷静点。”

    苏芊艾似乎才发现程亦宁似的,拼命地要挣脱他的怀抱,一边愤怒地拍打着他的手,一边用沙哑的声音对着他狂吼道:“程亦宁!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受伤?我要是不受伤,我爸爸怎么会这样?我恨你!我恨你!”

    看着泪如泉涌又情绪失控的苏芊艾,程亦宁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任由她打着骂着。

    医生用一副很是同情的目光望着眼前的几个人,认真地说道:“你们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但是病人已去,请节哀,先想着把逝者的后事妥善处理下吧。”

    程亦宁对医生点点头,又转向望着一直沉默着的苏寒,轻声说了句:“苏寒,先把这里的事处理下吧。”

    苏寒才像大梦刚刚惊醒似的看着程亦宁,又看了看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爸爸,双手抚住妈妈的肩,极其低沉地说道:“妈,爸已经去了。”

    英若敏缓缓抬头,将视线由苏呈庆身上转到了苏寒身上,又瞟了一眼被程亦宁抱在怀中的已经哭得没了声音的苏芊艾,低下头继续抹泪。

    苏芊艾听到哥哥的话,身体再次软了下去,瘫坐在地上……

    三天后。

    N城市郊岭上陵园。

    八月是N城一年当中最热的日子。虽然此时已经立秋,但是秋老虎的威力却依然不减炎炎夏日。

    已近正午时分,那毒辣辣的太阳高高地悬在天空,示威似的狠炙着大地。

    一座新的陵墓前,修墓工人和那些参加葬礼的人都早已离开,只有一个穿着黑衣的女孩仍然在跪在墓碑前,久久不肯离去。

    “小艾,我们回去吧,你再跪下去,就算不中暑,你手上的伤口也要发炎的。你这样会让苏叔叔走得很不安心的。”蒋心瑶找来一把伞举在苏芊艾的头顶,很是担心地劝慰着她。

    原来这个跪在墓碑前的女孩正是突然丧父的苏芊艾。

    她从苏呈庆骨灰盒放下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跪在墓碑前啜泣着,任由蒋心瑶如何劝说,她却依然不肯起来离开。

    三天的时间,她早已哭哑了声音,眼睛肿得像水蜜、桃一样。

    她现在知道了那个“悔不当初”成语的真正深刻内涵了。

    双亲逝去之时,她没能好好地痛哭一声,现在借着这个机会,她将所有的悲伤都一并发了出来,哭得哑不成声。

    地震是不可控因素,但现在这个病况却有几分可控因素在内,偏偏自己却是什么都没有把握好!而且就在他们都活着的时候,自己也没有花更多的时间好好地陪在他们的身边,哄他们开心!

    以致从苏呈庆逝去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深深地自责着。

    医生们给她看过爸爸的病历,她自然知道自己的事只是一个导火线,就算不出自己这件事,爸爸早晚也是要死于这病痛的折磨的。

    可是她却始终不能原谅自己,她天真地想,要是自己早一些劝爸爸去接受保守治疗,或者自己早些顺了爸爸的心意,与程亦宁结婚,也许爸爸都不会死去,起码不会这么快就死去。

    相对于与爸爸阴阳两隔来说,与程亦宁结婚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怪自己的粗心,对爸爸的不关心,她恨自己的固执,为什么非要去纠结程亦宁是不是真心爱自己这个问题,装个聋作个哑,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如果爸爸不死的话,那自己就不会知道这些所谓的事实真相,自己就还会享受着一家人的疼爱,虽然有些疼爱是假的,可是即便是假的,也总归是那么真的,起码自己是一直没有看出破绽来的。

    “小艾,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要知道苏叔叔一向是最疼你的,从来都舍不得让你受一丁点的委屈!你要是有了个三长两短,你说苏叔叔他该有多难过啊!”蒋心瑶一只手轻轻拂去苏芊艾额头如豆大的汗渍珠,又以手作扇,希望能帮好朋友驱散一点点热气。

    苏芊艾对于蒋心瑶的劝说却是视若无睹,一直流着眼泪的她只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世界之中。

    爸爸苏呈庆去世的那一天,她跟着哥哥与妈妈从医院回到家。

    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她,还在为爸爸的死感到悲伤不已,妈妈英若敏却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冲到楼上给苏芊艾收拾了几件衣服扔在她的面前,要将她赶出家门。

    苏芊艾只道是因为自己的事,害得爸爸这样突逝,让妈妈伤心,她生怕妈妈会因为伤心过度而坏了身体,所以她跪在妈妈面前,求着妈妈的原谅,说可以让她打让她骂,只要她消气就好。

    “苏芊艾!你现在就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看了你二十二年,忍了你二十二年,恨了你二十二年,我现在是一刻都不想再看到你这个小贱人!你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脏了我的眼睛!滚!有多远滚多远!”英若敏将衣服仍在苏芊艾的面前,咬牙切齿地对着她吼道。

    听着一惯温柔有加的妈妈,竟然喊自己小贱人,苏芊艾当时就懵了,她抬起头来认证这些话是不是从自己的妈妈口中发出来的,这时她才发现妈妈的目光像四九寒天一样冰冷,冰冷中还带着满满的仇恨之意,那恨毒的目光像一道道淬了巨毒的利刃一样狠狠地刺向了她时,让她不由得全身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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